杨久知道是什么,她把纸包合上又塞回了枕头下面,说出来吓人的东西,是蛇信,压惊辟邪用的,她小时候受到惊吓,外婆就请人弄到了塞在了她的枕头下,抱着她睡了好几日,慢慢她晚上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哭了……以为那些记忆很久远,触景生情,却宛若昨天,外婆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她笑着看向了窗外,现在是冬季,蛇都在冬眠,弄到肯定不容易。
不知道是谁做的。
杨久想。
是赵禛啊。
从舅母那儿听说此物压惊辟邪,他二话没说就带着人出去,回来时陈松延手上提着两条长虫。他没有亲自给杨久送去,而是婉转地托舅母去送,想借由舅母的手安慰杨久。
王府议事的地方,几位将军围着屋中央的火炉啧啧称奇,不时伸手去感受炉子散发出来热量。按照杨久的设想,铁匠做出了取暖的炉子,下面是底座便于空气的流动,中间燃火,上部有烟囱将烟雾送到屋外。炭块燃烧,火被驯服,在炉膛内不断释放着光和热。炉子整体呈圆柱状,上面有挡板,挡板上有三个圆孔,孔上有盖,推开盖子,火焰就小小的探出了头,把水壶或者其它放上去,就随时随地就有温热的东西吃了。
“这个东西不错,感觉整个屋子都热起来了。”焦证德眼睛滴溜溜转,已经想着怎么磨王爷,怎么着也要给自己的二营弄上几个吧。
孟随文雅地笑问:“这也是杨公子的注意?”
“那是自然。”沈千户与有荣焉,果然是自己看重的人。
焦孟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看把咱沈千户得意的,好似当初时时提防的杨久的不是他一样。
炉子上的水开了,蒸汽袅袅,迷蒙了几人的眼,孟随提了水壶给众人续上热水,茶碗里放了蜜姜,吃了驱寒暖身。打开茶碗,吹着茶面,孟随又问,“查的怎么样了?”
“巴魁正在查呢。”沈千户嚼着姜,说话间露出自己一口白牙,“我们最后听听结果就好,近卫查的事儿,老孟少打听。”
“提防我?把我想成啥了,大家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我孟随要是有二心死无全尸。”孟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喂喂喂,好好说话呢,别那么认真。”沈千户看孟随不是开玩笑,也跟着认真起来,“我不是疑心你,知道你是关心小九那孩子,只是多年的兄弟提醒你一句,近卫调查的事情不要多言,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尽力配合便可。”
孟随恍然大悟,点头说:“多谢沈千户提点。”
沈千户苦笑着摇头,“多年兄弟,不算什么。”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外甥了,这两三年设立的近卫独立于军中各营之外又若即若离地游走在幽州上下。
王爷的心深似海,密不透风,谁都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么……
房门忽的被推开,一道修长身影带着凉风进入,是赵禛。他便脱掉大氅边说,“线报不可信,探何处而来。”
众人忙站起,应诺。
随着宁王的进入,一股子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也进入了室内,大家循着味道看过去,看到陈松延手上提着两条长虫。
这可是好东西,肉啊,冬天吃了还补。
沈千户两眼放光,技痒难耐,搓着大手说:“王爷,我给大家做蛇羹。”
赵禛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很明显的,谁都不想遭受沈千户毒手,焦证德大喊,“好一个沈长年一直祸祸大家,要了命了,驻营在外那是没办法,家里头你就给我们少碰!王爷,这等野物交给我,俺当年可是猎户,别的不会,弄点长虫吃吃保管比沈千户好。”
也就比沈千户的手艺好那么点。
在座的众人对自己的手艺都没点数。
赵禛谁都没给,让陈松延拿了下去,陈松延轴得很,主子吩咐什么是什么,刚才没说一声把长虫放在外面,他就给带进来了。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肉飞走,沈千户更是落寞地咬着烟嘴……
赵禛打断了众人的不舍,直接说起了公事。
冬日漫长,日子难熬,城内上下、王府内外、军中各处有点异样的声音很正常。人心思变,有心人挑拨一二就在无声处藏下祸端,铁律不可责众,弹压太过反而易起逆反,如何安抚、如何惩戒,需上位者思虑。
在座各位,群策群力,要管好自己的人、自己的事、自己的职责。
议事完,踩着清冷夜色,赵禛回到王府正院,没有看到窗内亮着的灯,他心中油然而起一种失落,随即失笑摇头。
得到过,就再也不想失去。
那点光亮如此。
那个人亦然。
推开门,赵禛闪身走了进去,门很快合上,未让多少寒气进入。
屋内,静悄悄的。
窗口碳炉里压着火静静燃烧,上面热着满壶的水。
还是有人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