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刻薄,他公公婆婆和大伯子孟麦斗、丈夫孟扁担、妯娌薛二环却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赵爱芝跟薛二环一说,两家就决定合作了,也是一家半天,轮着来,真有事了说一声,另一家多看几个钟头也不计较。
保山和年年一样,因为看树,现在一天只需要薅一篮草。
而葛美芬家从过道去后街很近,不过,她并没有真的去看树,而是私下和段书英做了个交易,把她的任务转给段书英,一天3分,年底按生产队的分值折算成粮食或钱给段书英。
葛美芬一天白落1分。
段书英家几个半大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一天能挣3分是个很大的意外之喜。
而祁东河是城里的正式工,葛美芬不缺那几个钱,所以两家一拍即合。
段书英凶悍不讲理,但在关系到自己家生存的问题上,她十分清醒,绝对不会出去胡说八道,张秋萍几个在后街看树,对外的说法是段书英和葛美芬关系好,帮忙呢。
段书英厉害,队里几个执事人能不惹她就不惹她,只要老果树没问题,他们默契地装聋作哑,如果出事,找葛美芬就行了,队里的记录本上签的是她的名字。
雨顺只歇了一会儿,就背着祁好运、掐着那一掐草回家了,她还得做饭。
大荆篮等春来或田素秋、风调下工再??回家。
保国玩到大人下工,和刘老三、刘建国、刘二国一起走的,除了吃饭,他那三个老光棍大伯和四叔、五叔从来不跟刘老二、刘老三家一起行动。
晌午饭是番茄笋瓜稀面条加蜀黍面饼,年年刚开始吃,保国就在大门外叫他。
柴小丑不用上工,专门在家做饭,他们吃饭早;年年是等到高小九吃完饭去接班才回来吃饭。
保国日常一拖二,增国会走了之后就不愿意老让背着抱着,总想自己走,其实比以前更让人操心,年年和保国一起玩都跟着心累。
年年吃完饭,祁好运玩得正高兴,不肯睡觉,年年十分心虚地问田素秋:“要不,我背着好运去耍?”
田素秋、风调、雨顺异口同声:“俺都搁家咧,使不着你,爬出去耍吧。”
年年的心放进肚子里,跟着保国飞快地跑了。
他其实特别害怕田素秋答应,要是真背着好运,他肯定玩不痛快,可田素秋和风调上工辛苦,雨顺薅完了草还得做饭,也辛苦,不问一声他会愧疚。
两个人往东头跑,保国羡慕了年年一路:“您妈跟您姐真好啊,俺家的人,闲死也不会管四国跟增国。”
年年得意:“俺妈说我有姐有哥,是有福孩儿,俺好运也是。”
保国说:“那不是说,春来哥跟风调姐没福嘛,春来哥啥都没,风调姐只有个哥,没姐。”
年年鄙视他:“这你都不知?俺哥跟俺大姐都是有兄弟又有妹子,当然也可有福啊。”
保国看着年年,一直迷茫到保山家,也没搞明白年年的话哪里不对,可他就是觉得好像不太对。
保山不在家。
保国记得没错,今天本来该保山家看前半天,孟麦斗家看后半天,可前天晚上,孟麦斗两岁的小儿子孟金厢发高烧,孟金厢还没好,昨天晚上,7岁的女儿孟金芳也烧起来,两个孩子都已经在卫生所看过了,在家吃药休息,老大孟金阁要照顾他们,大人们全都要上工,所以孟麦斗和赵爱芝商量,让他们独自看几天,等两个孩子好了,孟家再独自看。
年年和保国又来到和学校一墙之隔的大坑北边找保山。
保山正在吃饭,鸡蛋番茄笋瓜丁捞面条。
保秀躺在一张同样破成了不规则形状的席子上等着,他是来给保山送饭的,等保山吃完还要把碗拿走。
年年发现,保秀今天格外高兴,他就问了一声:“保秀哥,你咋镇高兴咧?”
“唵?”保秀一愣,“你为啥这样说我?”
年年说:“就是看着你老高兴啊?”
保秀嘿嘿笑:“没啥,一点小高兴事儿。”
保秀平日里是嘻嘻哈哈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今天这样说,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啦,年年很懂事地没有继续追问。
保国一到这儿,增国就拽着他非要去看学校土墙下的一片野菊花,那里正好是一棵老梨树的凉荫,保国就领着四国和增国坐在那片野菊花旁玩。
年年喊了保国几次,让他过来一起喷,保国都说增国不愿意,非要看花,要不就哭。
年年随口嫌弃了一下增国是个小拖油瓶,就自己和保山、保秀大喷起来。
年年不知道,保国其实这会儿有点不自在,他知道保秀有点嫌弃他,他也知道他和两个弟弟身上确实比别人腌臜,他怕过去招人嫌。
年年没想那么多,他跟保山保秀喷的云天雾地。
保山保秀跟年年说这几天他们被王立仁修理的糗事,比如,保山前天晚上又尿床了,尿了半截正好被保秀蹬醒,凉席就湿了脸盆大一块,可就算如此,也没能逃过惩罚,王立仁让他拎着凉席站在太阳下,凉席晒干他才能回屋。
年年跟保山保秀说他一个人看树时有趣的事情,比如,一个特别死心眼的水鸡儿,想跳到大坑上面,每次都在离坑沿半米左右的地方掉下去,那货生生跳了一晌午,最后累得躺在水里跟个死水鸡儿样才罢休。
保山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被面条呛着。
保国也在那边捶着地笑,说明天要去找年年,看看那个信球水鸡儿。
保秀拿着保山吃过的碗准备离开时,喊保国:“那边草多,有蚊子,来这边耍吧。”
保国这才领着四国和增国过来。
保秀一走,保山立马没了精神,“啊”地惨叫了一声,趴在自己的腿上嚎:“没人来接我,我还得看一后晌,哪儿都不能去,老不美啊——”
保国问:“保秀哥不是也没事吗,他咋不跟你一起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