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惊吓

风调也会上树,但她知道自己臂力不够,她能上去,却带不下年年。

年年压抑地抽泣着:“啊呀……姐姐呀……妈妈呀……”

围观的人看的着急:“谁上树快,快点上去先稳住孩儿,恁高,要是掉下来可不得了。”

“要真是一片花大姐,得找个上树轻巧的,要不树摇的狠了,花大姐受惊往人的身上脸上扑,别说小孩儿,大人也得掉下来。”

风调哭出了声,对着年年吆喝:“孩儿,你别看,你别看啊,你抱紧树挤着眼别看,知不知?”

她又转身对着人群:“大爷,叔,婶儿,大哥,谁上去救救俺年年呀,他快抱不住了……”

“你接着哄他,我上去。”一个少年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他用力扥着腰里的麻绳,对风调说。

是路上那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里抱怨父亲用鬼故事吓唬弟弟妹妹的少年。

风调看着对方单薄的身材,有点不信任:“你,你……俺兄弟是害怕成片的花大姐,手脚都不当家了,你……”

那位父亲紧跟在少年身后也挤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木梯子,对少年说:“文勇,一定得轻,千万别惊动花大姐。”

“我知。”岳文勇已经系好了腰里的绳子,他把肩膀上的绳子卸下来一抖,让本来是一捆的绳子完全散开,用嘴咬住了绳子另一头。

岳大海已经把梯子靠椿树放好。

“你再交待您兄弟一声,叫他千万别松手。”岳文勇拿出嘴里的绳子对风调说了一句,随即又把绳子放回嘴里咬紧,同时轻盈地登上梯子。

风调害怕得想瘫到地上,可她不能,她扶着梯子对年年喊话:“孩儿,你再坚持一下,千万别松手,哥哥上去救你了,一会儿哥哥不说叫你松手,你就一直抱紧树,知不知孩儿,抱紧。”

岳文勇轻盈地一下蹿上一大截。

围观的人都屏着呼吸抬头看,风调紧张的已经忘了呼吸,连雨顺来到她身边都没看到。

岳文勇十分清瘦,人特别轻盈,他一下蹿上去那么高,椿树几乎看不出任何摇摆。

风调的心略微安定一点,她继续跟年年说话:“年年,哥哥就快到你跟前了哦孩儿,你抱紧坚持住,一会儿就是哥哥抱住你了,他不说松手你也不敢松。”

风调说话的工夫,岳文勇已经到了年年下面,他人在年年侧面,这样能让年年看到他,方便交流,同时也有利于下面的操作。

他改变姿势,双腿摽紧树干,腾出右手,把绳子从嘴里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对年年说:“年年,哥哥上来了,没事了,你再坚持一下,哥哥得再往上上一点,给绳子系到树上,才能抱着你下去了,我往上的时候会碰着你,你别动,你只管抱紧树,”

年年觉得自己过了一百年,他觉得自己是木的,可同时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是软的,他每一秒都觉得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他一直在拼命控制自己不去看离他只有一米左右的那一大片花大姐,同时告诉自己不能松手,一松手,他就再也看不见下面的大姐了,还有家里的人,还有妹妹……他也不能哕,下面那么多人……

终于看到了大姐说的救他的哥哥,年年脑子里一片空,他听见了对面的哥哥在说话,可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年年其实已经恐惧得失去了思考。

岳文勇感觉到年年好像快坚持不住了,他迅速往上又上了一截,把自己的左腿绞着树,同时又正好垫在年年屁股下,让他能借点力。

他左胳膊环住年年,轻声说:“年年,能再坚持一下不能?我得先给绳子系到树上,才能给你带下去。”

如果没有绳子当保险,谁都不敢保证两个人会不会同时摔下去,两个手臂在上、下树的时候都必不可少,如果臂力特别强的话单支胳膊上下树也不是不可能,可如果另一支胳膊还要抱个三十斤左右的孩子,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来自身下的支撑和脊背的温度给了年年一点安全感,他用最大的力气抱着树干,勉强发出一点声音:“能。”

说完,他微微抬头,想给岳文勇指指上面,又不敢。

岳文勇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我不会碰着花大姐,它们离咱还有可远咧,我就搁你头顶上系绳。”

他说着,左臂慢慢松开年年,抱紧树干,右手把刚才绕在脖子里的绳子拉上来一截,猛地一甩,让绳子随着惯性在椿树缠了一圈,然后,他快速又缠了一圈,把绳子系紧。

悄悄松了一口气,岳文勇右手枹树,左手抱着年年的腰问:“是给我腰里的绳子系到你的腰里,慢慢给你放下去,还是我抱着你,咱俩一起慢慢往下下?”

如果给年年系上绳子,慢慢送下去的话,他必须得上到椿树的老杈那里,自己在安全稳定的地方坐好,才能拉着绳子送年年,就这么腿摽着树,用一只胳膊送年年,他臂力不够。

不仅如此,单手把绳子从自己身上解下,再给年年系上,就是一个相当困难且危险的操作。

眼前的麻绳和腰里的手臂让年年的安心更多了一些,他哆哆嗦嗦地说:“慢慢……下。”

他本来想说,给绳子从你腰里解下来,再系到我的腰里,可不好弄,你可能会掉下去,可他说不出来,恐惧让他浑身都是僵的。

岳文勇说:“中,咱慢慢下。你别害怕了,我腰里的绳可紧,只要我抱着你,你就不会掉下去。来,慢一点,腿跟胳膊稍微松一点点,往下秃噜。”

年年觉得自己松开了一点点,可是,他根本不往下面滑。

岳文勇左胳膊抱紧年年,耐心地等着他,过了大约一分钟,年年自己感觉是一百年,年年的身体才从僵硬中缓解了一点,他慢慢放松,一点一点找到那个能松开往下滑,又不会失控让他一下掉下去的感觉。

有了开始,后面就顺利多了。

两个人下到三米多的地方,岳大海在梯子上接住了年年。

年年转身向着风调伸开胳膊:“大姐……哇……”

岳大海把年年交给风调。

风调抱着年年,哭都哭不出来,“你快给大姐吓死了孩儿。”

扶着风调和年年,让他们慢慢下到地上,岳大海又上来扶自己的儿子。

岳文勇快虚脱了,他坐在梯子上面,满脸是汗,两只手臂不受控制地一直在颤抖。

岳大海给他揉着肩膀说:“好了好了,平平安安下来了。”

他在下面,紧张的心情一点不次于岳文勇,他本来想自己上去,可他四十多了,上树远不如年轻时轻巧,万一椿树摇摆幅度大,把那一片花大姐惊起来,树上的孩子肯定会吓得控制不住松手。

风调一下梯子就坐在了地上,抱着年年大喘气。

雨顺傻呆呆地站在他们俩身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她刚才跟人比赛上树上了头,忘了这边的年年,刚才听到风调的叫声,看到年年僵在那么高的椿树半腰里,她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围观的人全都松了口气:“哦,好了好了,孩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