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有往出口的方向走,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仿佛有千钧的压力压得他抬不起头,他很没出息的几乎把头垂到了胸口。
“不要再用力了,回血了。”
他在做什么?至于吓成这样吗?施羽看着针管里持续回流的鲜血,忍不住低吼,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呢?他烦躁极了,把冯晨握紧的手指掰开。
施羽的碰触吓了冯晨一跳,他傻傻的看着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的手指,恍如梦中。
贴合的体温炙热的惊人,施羽惊讶的发觉,记忆中那双总是温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的冰凉,干枯的手背,失去了活力的皮肤。这个人,依然年轻,却不再鲜活。
施羽再没有说话,默默站在冯晨身边等待,几分钟后,盐水挂完了,护士过来拔了针头。
冯晨捏着消毒棉花按在针眼上,呐呐的开口说,“我就住在附近。”
等了半天也等不到施羽回应,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笑又说,“你手机号码多少?以后常联系。”
施羽像没听到似地,还是不回答。
冯晨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抬头看,只看到一旁的施羽,小巧的喉结,尖尖的下巴。他气馁的重新垂下头,连对视都不可能,他已经失去那么多了吗?
僵硬的手指抓住车轮,往前稍稍的转动了一点,车子滑行出去。
“再见。”他说。
冯晨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施羽面前如此弱势。出了医院大门,沿着人行道走。他现在操作轮椅已经很熟练了,避开坑洼不平的地方,悠悠的往前。路上行人少,只有轮椅滚过砖路的声音跟在他身后。
心慌的不行,他开始哼歌,哼了一路,直到他家楼下。
这是他租的地方,毗邻医院。小小的一居室,独立厨房厕所,因为小房租也便宜。
楼前残疾人通道带着些微的坡度,他手臂稍稍用力,不过却陡然一轻,轮椅给人推着上去了。他正要回头说声谢谢,鼻间却嗅到熟悉的气息。投射在地上的两个影子,一个是他,另一个,高高瘦瘦。
施羽一直跟着他,远远缀着,等他停下来,上坡有些费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扶住了轮椅,帮他推上去。
冯晨转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怎么也不出声?”
施羽还是没有理他,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盯着楼道里一个小广告。
“去我那儿坐坐吧。”冯晨自言自语,尴尬的耸耸肩膀。虽然施羽不说话,但好歹跟着他过来了,说明什么?他不是傻子,施羽也不是绝情的人。他突然生出一些勇气,觉得可以抓住一些东西。
他抬头看了施羽一眼,正碰上施羽低头看他,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块,心里都是一窒,得到一个共识,那就是放不下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眼前的人都是放不下的,再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放下。
施羽的忿忿不平暂且搁到一边,叹了一口气,推着轮椅进电梯,终于开口问他,“在几楼?”
“滴!”手机响了一下,hopper连忙打开信息看。
“冯晨找到了。”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挠了挠头,又看了一遍,确定发信人是施羽。
冯晨找到了?施羽再没有信息过来,他苦笑了一下,面对一头雾水看着他的客户道歉,“对不起,我们继续。”
和客户的谈话谈了些什么,他感觉像是事不关己,是另一个人在谈,他的精神分裂出去一部分,垂头丧气的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冯晨找到了。”
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吗?施羽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这都不关他的事了。他努力过,也争取过。还要不要继续,他第一次犹豫起来。
施羽跟冯晨的感情太深厚牵绊太多,何况施羽根本放不下,从来没有松口过。
如果再做什么,就惹人厌烦了。于是他按捺着不安和恍惚,结束了公事。然后看着手机上的那短短一句话,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删除键。
朋友,或许只能是朋友。
现在的时间,是他们俩的,不容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