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既然笃定孩子是我表哥的,做个鉴定怕什么?除非心虚!”祝如曼虽然四六不懂,但还是跟着吆喝。
杨璐父亲被她拱得搓火:“谁心虚了?明明就是他的孩子还要做鉴定,这叫侮辱!”
“哟,真有意思,敢情您读过书,还晓得侮辱这俩字呐?”祝如曼哂笑一道,又顺势恐吓:“脑子里别打卦了,你们要不配合,那就默认这孩子跟我表哥没关系。既然这样,今儿这行为就算寻衅滋事!还侮辱呢,我们可以报警告诽谤,到时候可够你们全家喝上一壶!”
这话管用,杨家父母一下哑了火,嗫嗫嚅嚅地看向女儿。
杨璐手都掐出印来了,她犹豫地看向潘逢启,眼珠霍霍地闪过几下后,最终把心一横:“那……好吧。”
这就要走,潘逢启回头,与病房门口的人对视上。
祝遇清冲他颔首:“去吧,姑妈这里有我们,不用担心。”
潘逢启嘴皮子几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点点头,迈腿往外走。
祝如曼两眼放光,也抓紧跟上了,说是不放心他一对三,跟着当个碎催也成。
一下走掉大半的人,病房内外都安静下来。
时间不早,晚嘉小声劝邹芸:“妈,您回去休息,这里我们看着。”
年纪大了确实熬不成夜,邹芸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有保姆在,你们接班躺躺吧,明天我再带人来。”
“会的,不用担心我们。”
这一夜,守到天亮。
醒来时,晚嘉发现自己蜷在陪护床上,身上盖的薄被子和一件西装。
她揉了下眼,见蒋玉芝已经醒了,靠在枕头上喝药。
看她起身,蒋玉芝喊了声嘉嘉。
“蒋姨。”晚嘉过去,细声问她:“好些了吗?”
“好多了。”蒋玉芝缓缓点头,虽然声音还有点弱,但呼吸已经通畅不少。
没多久,祝遇清回来了。
熬夜的人多少都有点沧桑感,他下巴冒了点青茬,眼里稍微有点红血丝,但不重。
“医生说问题不大,但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他走到病床前,轻声问蒋玉芝:“姑妈,您试一试,看现在呼吸还会不会有绞痛感。”
“我自己观察过了,暂时不会。”蒋玉芝摇头,抓住他的手:“辛苦你们一晚上,都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那您先吃药,晚点早餐过了,还有检查要做。”说完这些,祝遇清带着晚嘉走出外面。
“你先回,我等人来。”他把她往停车场引。
晚嘉担心他,把西装递过去:“你还扛得住吗?”
“放心,我也睡过一觉。”祝遇清接过西装,拎在手里。
到地方,来接的车已经开了车门。
见晚嘉还脚步迟迟,祝遇清催她:“去吧,你今天不是还有事?”
确实有事,晚嘉伸手,勾住他卷起来的袖子:“那……我先走了?”
这样依依不舍,祝遇清凝眼看她,目光有些复杂。
回家后,晚嘉也顾不上那么多,抓紧时间好好睡上个回笼觉,最后在闹钟里起来,收拾好自己,去了赴约。
地点定在国贸北区的7楼,视野开阔,窗外是川流的高架。
踩着约定前几分钟,汤羽出现了。
她穿杏色风衣,脑袋上架了幅墨镜,踏入餐厅时脚步更加放缓,视线直挑,朝晚嘉打量过去。
和高中时候相比变化不大,一张纸皮脸,坐在阳光里,淡得像没有边角。
底层出生的人,骨子里有抹不掉的卑微气,就算嫁了个好老公,也不过穷人乍富的姿态,登不上台面,更不够看。
她始终不懂,这样市井小家子气的性格,到底哪点能讨人欢心?
从高中时第一眼,她就觉得这张脸很淡,淡得没有存在感,淡得让人记不住,横来竖去三个字:平、呆、木。
就像一杯白水。
可偶然听见身边男生私语才知道,原来毫无特色也能被叫做干净,让那些男同学在私底下讨论时,称之为漂亮文静,甚至拿来和她做比较时,还能压她一筹。
按他们的话:想亲近的是她,想保护的,却是这一个。
然而嘴上说得再好,真有点什么事了,却个个扮演缩头乌龟,没人敢去当骑士。
既蠢又怯,一群有头无脑的人,怪不得眼光差。
“不好意思,来晚了。”离桌渐近,汤羽出声。
“没有,是我到早了。”晚嘉请她坐,又把水单推过去:“喝点什么?”
汤羽瞟了一眼,手指抵着水单推回去:“白水就好了,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还有场拍摄要赶。”
在羊城时,晚嘉曾看到过她的代言照,是一家美妆某款产品的代言人。
而刚才那话是让抓紧时间的意思,晚嘉也明白。
她叫来服务生,同时要了两杯冰美。
加水的功夫,饮品也在后面上了。
“有拍摄的话,喝点刚好能提神。”
“谢谢,”汤羽勉强牵了牵唇角:“你真体贴。”
喝过一口咖啡,晚嘉笑笑:“既然你赶时间,我也不兜圈子了。”
说完,她把这回的人选纠纷,从头到尾给讲了一通。
全程,汤羽兴致索然,眉毛动都没动一下。
听过后,她拨弄着吸管,搅得冰块哗哗响,很久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希望元昌能按合同办事。”晚嘉说。
“怎么叫按合同办事?”汤羽望着晚嘉,不勾而翘的眼尾更加往上挑了挑:“你说的那位hrd,确实是我外家一位表舅,但他能力强,人品也很不错,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硬让公司查他,这不是抹黑人么?没凭没据的,好说也不好听。”
安静两秒,有服务员端着桂花味的甜品走过,桂花酱浓得令人皱眉。
汤羽厌恶这个味道,扭头去看窗外风景。
cbd高楼鼎立,幕墙流丽,建筑群像一座座山丘,直接天际。
这才是她向往的,属于她的城市,每个角落,都有阳康那座小城无法比拟的繁华。
几秒后她转回头,曼声说:“同学一场,我知道你创业不容易,能帮的,我还是尽尽力。这样吧,回头我跟我表舅商量一下,让他想想办法,把款从那家猎企追回一半补给你们,另外,让他跟同行多推荐你们,给你们介绍点新客户?”
晚嘉摇摇头:“你可能误会了,我们要的是真相,不是补偿。”
似乎发出过很低的一声嗤笑,汤羽的视线在晚嘉脸上流连一圈,接着,她两臂环在身前,半笑不笑:“看在同学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做生意没必要太轴,见好就收,你们公司才有可能发展起来,活得更长一些。”
她做尽姿态,晚嘉也只是微微一笑:“你说得对,做生意没必要太轴,所以既然找你,我肯定是有点准备的。”
话毕,她打开手机,点开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屏,再推了过去。
屏幕递到眼底,汤羽随意一瞥,很快两臂松开,嘴角也慢慢压下来。
半晌她抬头,目光微微发刺:“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张图上的意思,你这么聪明一个人,应该能看懂?”晚嘉静静与她对视。
汤羽冷笑:“果然,你跟高鸣一直记恨我。”
“你想多了,只是有这么巧,高鸣那时候跟那位学长碰到,他们一起喝了场酒,人家找给他看的。”晚嘉温和笑笑:“你当年大概太慌了,才会真以为学长把照片全删干净,没有留底。”
汤羽怔住,脸一寸寸白了下来。
晚嘉把手机抽回来,划了两下。
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汤羽不仅被人拍到抽烟,连同一起的,还有偷试卷作弊的照片。
为了骗高鸣,才只说了抽烟的事。
知名美妆博主,富二代光环,又是接代言又是上节目,甚至还有秀场邀请。现在的汤羽,俨然一只脚迈进了那个光鲜的名利场。
事业正值上升期的人,如果这时候被爆她曾经校园霸凌,中学就抽烟喝酒,还偷了试卷作弊,恐怕人设要毁个七七八八。
互联网是丛林社会,充斥着各种宁可信其有的暴力,多数时候假的都能说成真的,更何况,事情本来就是真的,有证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