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观察着那幅据说可以通往霍格沃茨神秘厨房的挂画。上面绘着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水果的餐盘,其中最惹人眼的是一只青翠的梨子。他仔细搜寻了一番,没发现那种通常设置的机关——他用魔杖敲击了个遍,但是一点回应都没有。看来,只有等那位掌握厨房秘密的赫奇帕奇到来才行。
没错,等那个烂醉如泥,满口羞耻话的家伙!
雷古勒斯愤恨的摸着自己的脸,那里就像烧热的铁水一样滚烫。
她似乎完全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儿了,就像每一个喝的大脑只剩下啤酒泡沫的醉鬼,借着酒劲撒泼耍赖,心安理得的胡说八道!
而他失眠了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的琢磨她的酒话,就像琢磨那封胡言乱语的情书一样。他居然当了真——茱莉·希思就是个骗子。他居然真的认为她“喜欢”自己,还像审判罪人那样反复叩问自己的内心,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真是幼稚的想法。
骗子。
他再次确认,他不喜欢她。这种悬吊着的心情,是脏污的。
他的手指移到唇上,那里已经没有啤酒的痕迹了。
一定是随着热度蒸发了。
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几声。他没有吃晚饭,这会儿还真的有点饿了,然而邀请他共度晚餐的人还没有出现。他不该给这个骗子留肚子的。
他看向那堆横七竖八的木桶,想着赫奇帕奇宿舍的出入口说不定会是那里的其中一个。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约摸过了几分钟,木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其中一只桶的盖子旋开了——哧溜冒出来一个金色的小脑袋。
雷古勒斯不动声色,盯着那人一点点探出头。这只警惕的地鼠扒着桶边嗅探了好一会儿才从圆桶里扭动着爬了出来。
愚蠢的表情,笨拙的体态,傻乎乎的行为。
正是邀请他的那个人。
他如同一抹幽魂,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背后,用同样缥缈的声音低语道,“你很慢。”
和预想中的一样,她吓了一跳。
稍微有点解气,但是还是不够。
“我没有很慢,因为我在给回收站的人写信……”
雷古勒斯不大想听她的辩解。但她说起话来有如引燃的火线收不回来,噼里啪啦响个没完。雷古勒斯干脆地打断了她,让她把心思放回到他们的约会上。
“我记得,你邀请我来,是一起吃你亲手做的蛋糕的。”
茱莉连忙点头,喜气洋洋的奔到那副挂画前,伸手挠了挠梨子——真是意想不到的机关。她握住梨子幻化成的把手,拉开了。于是一个和大礼堂毫无二致的房间映入眼帘。面对着正门,摆放有四张堆满了各式各样食物的长桌,两面的墙壁悬挂着五花八门的厨具。数百个家养小精灵端着残羹剩饭来回奔走,忙着清洗堆积成山的锅碗瓢盆。离他们最近的一口大锅里煮着冒着白气的鲜汤,一只铜勺正在莽足劲搅动汤汁,几瓶小罐子在锅的上空像做体操那样扭来扭去,抖落下晶莹的碎屑。壁炉烧的正旺,整个屋子都被火光映照的红彤彤的,然而一个小精灵仍然不停的添柴加火。整个房间热气腾腾,扑鼻而来一股各类食物混合而成的香气和腥气。
“等一下!我现在去拿我做的蛋糕!我放在里面了——”
茱莉连跑带颠,去取她的蛋糕了,留下雷古勒斯在原地四处打量,感到很是新奇。想必,做好的食物会通过魔法运送到上面吧。
不知道茱莉会做出什么样的蛋糕。以她的动手能力——
他心头一惊。
他看向茱莉。
她端起了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雷古勒斯本能的往后退步。他仍抱着侥幸心理,不敢相信这个就是她要他吃掉的东西——茱莉端着这个可怕的东西向他快步走来,她似乎很激动,越走越快,到最后一路小跑——雷古勒斯拼命摸索着厨房的门,他第一次在茱莉这里感受到了压倒式的恐怖。
茱莉高高托举着她的得意之作向雷古勒斯飞奔来,雷古勒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然而,一只可以被封为英雄豪杰、侠义之士的勺子拯救了他。她被遗落在地上的汤勺绊了一下,双臂前伸,半个身子往前扑去,盘子脱手而出,蛋糕也随之抛落,在半空划过一个弧形,砸在了地面上,摔成了一团黑泥。
雷古勒斯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装作很惋惜的样子,满怀遗憾的对茱莉说,“这太可惜了……不过,我们可以吃点别的。茱莉?”
茱莉没应声。她愣愣的看着被她毁坏的杰作,蓝绿色的湖水闪着波光。
她哭了。她一边用力擦着眼泪,一边动手收拾地上的狼藉。
雷古勒斯惊愕的望着小声抽泣的茱莉,她背对过雷古勒斯,似乎不希望他瞧见她哭的样子。
“你怎么哭了?”
“蛋糕摔坏了。”
“你不是故意的,没有关系。蛋糕坏了的话,这里有很多,再拿一个就好了。”
“不,这个,这个——是最特别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是做给你的。”
她慢慢抬起头,像小时候被丢在仓库里那次一样哭的满脸眼泪鼻涕。
“做给你的,做给我重要的人的。”
灰色的眼睛惊异的睁大了。
一直以来在狮子座心脏里作祟的,被命名为“肮脏”、“怪异”、“污秽”的情感,此刻能清楚的感知到的是“疼痛”。
一切都被抛诸脑后了。
视野中只剩下了这个哭泣的女孩子。
“别哭了。我……我……我不要蛋糕。”
像是安慰那样,他轻轻环抱住了她,小心的擦去了她的泪水。似乎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惊吓到了,她不再哭了。
“我有吃到你给我做的蛋糕。”
他用手指挖走了一点黑乎乎的东西送进嘴里。
“很好吃。”
“真的吗?”
“真的。”
茱莉不太相信他的话。因为雷古勒斯的声调很怪,表情也很苦涩。
“喝水吗?”
茱莉忘记了自己的困窘,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倒了一大杯饮料递给他,雷古勒斯没有拒绝,他抓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脸上凝聚的苦楚退散了不少。
“现在还难过吗?”
茱莉摇摇头。
“我们吃点别的东西吧。”
雷古勒斯说着,端过来一个盛着蔬菜沙拉的盘子。茱莉也拖过了一份看上去很油腻的蛋糕,雷古勒斯拦住了她,把蛋糕推了回去。
“其实,晚上吃甜食很不好。会有蛀牙的。你有蛀牙吗?”
茱莉闻言,张大嘴巴展示给雷古勒斯看。雷古勒斯嫌弃的撇过头,“我不是叫你给我看。还有,你的牙上有一片绿叶子。”
他们享用起夜宵来。和狼吞虎咽的茱莉不同,雷古勒斯吃东西的仪态相当优雅,他不紧不慢地吃着,用余光瞄着身边吃饱打嗝,满嘴残屑的小狗。
简直就是怕别人跟她抢一样着急的吃法。她需要有人板正她的礼仪。
他们吃过饭,雷古勒斯说是要消消食,于是他们沿着走廊来回走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担心没有话题。因为茱莉的废话是永不枯竭的。雷古勒斯安静的听着她满怀深情的追忆圣诞节的大餐、畅想即将到来的生日大餐——不过并非是她的生日,而是埃姆里斯和阿兰。
茱莉滔滔不绝的讲,雷古勒斯漫不经心的听。本应该是这样平安无事的,但是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茱莉正讲到兴头,却停顿住了,犹豫不决的嘟囔着同一个词,她皱着眉东张西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就好像是挠痒痒那样。
“你怎么了?”
“我感觉有人在拍我……”
雷古勒斯看向她背后,那里除了一堵墙外空空如也。
“你的错觉。”
他话刚出口,自己也产生了这样的幻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搔弄自己的后腰,这感觉是这么的真实,他有点发痒,忍不住闪身躲开。然而,这幻觉见他暴露了弱点,更是变本加厉,追着他不放。
与此同时,茱莉也陷入了幻觉的困境,但她却勇敢的与幻觉做搏斗,她转着圈躲避它的侵扰,像一只追撵自己尾巴的小狗。
“不用害怕!一定是他们在捣鬼!他们肯定躲在哪里笑话我们……”
似乎是感应到了茱莉的判断,幻觉消失了。
“一定是他们干的好事!”
然而,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周围依旧静寂无声。茱莉也慢慢的没有刚才那么镇定自若了,她的两条腿像在狂风中打颤的树枝,马上就要被刮折了。
雷古勒斯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力量,把他朝茱莉推去——他一下子撞到了茱莉,两个人同时痛叫一声,他们的头碰撞到了一起,像熟裂的西瓜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差点再次发生误会的吻。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