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npc,她似乎从没注意过这一点。
当玩家受伤时,他们会哀嚎,会哭泣。
当活生生的血肉从身体中分离,当生命的能量从身体中飞快流逝,每个人类都会感觉到无比的痛苦。
那npc呢?
当然也是会痛的。
被玩家击溃,或者被副本规则所抹杀,它们同样会感知到疼痛。
但最痛的时候,还是副本结束的那一刻。
当npc的工作彻底结束,将从鬼怪的身份里脱离,身体里的残念就会开始疯狂反扑,死死拉扯着它们的灵魂,不让npc从副本中离开。
有的新手npc还会好声好气与之商量:
“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你越界了。”
鬼怪残念只知道混沌地重复:杀,杀,杀……死……死……啪!
然后昙花一现、泡沫破碎。链接断开的副本世界,变成大千宇宙中最渺茫的一个小点,混合着npc们被扯出去的灵魂碎片,再次沉入黑暗。
次数多了,npc们也变得麻木。
没人会再觉得,疼痛和死亡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这好像是天生就与它们如影随形的日常,上一秒被五马分尸,并不影响它们下一秒去小吃街排队抢打折的小汉堡,计算工资还能让自己存在多久。
甚至连疼痛这种概念,都被一起,从渐渐透明的灵魂里忘记了。
青炼忽然想起,好像很久之前,自己曾经认识一个同事。
她努力工作了很久,也生存了很久,就在马上攒够一套房子退休养老的时候,已经千疮百孔的灵魂终于不堪重负,在某个平常的午后悄然消散。
消散之前,她对青炼说:
[我感觉有点疼,又好像已经疼了很久。它们说,我们以前当人的时候,是不疼的,可我记不清了,你还记得吗?]
青炼:[不记得,我生来就这样了。]
同事点点头:[是吗,那看来是我记错了,我应该也是生来就要这么疼的。那我们下辈子不要再来这里啦。]
青炼欲言又止。她想和对方说,生来就打工太倒霉了,不要这么诅咒自己。以及“下辈子”这种说法,在欢乐岛是一种封建迷信。
这里没有来世、没有轮回,只有绵延不尽的[无限]。
但青炼又觉得这些话有点伤人,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就像时间线拉回现在,看着苏同学清澈的眼睛,青炼想了想,依然没说实话。
她安慰对方:“其实也还好啦,你害怕的话,到时候我死远一点。”
人类的生命短暂又脆弱,没有工作在身的时候,还是不要吓到她们了。
苏同学:“……”
在双方虽然都对彼此不太理解,但暂时恢复的和谐氛围里,她们又继续前行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