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抱着自己的板,就觉得这人说话奇奇怪怪、云里雾里,但好像挺厉害,是有两把刷子。
他整个人像庙前扫地僧,和聂辛咋咋呼呼的性格完全不同,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成的朋友。
他说完了,就抬手拍拍姜冉的肩,“去吧,监控器都打开了,这也没别人,滑你的。”
姜冉穿了板,再回头,王佳明和聂辛两人已经离开了山顶出发台,找旁边的观赛位置坐下了。
她有半个月没碰硬鞋,自己穿上板熟悉了两趟,飞快地摸清楚了旗门的间距和坡道陡度——
确实是和上一回在通化雪场时差不多。
她稍微有了点儿信心,半个小时后,站在山上给观赛台两位教练打了手势,聂辛站起来了;
王佳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仿佛就要入定。
姜冉看了看旁边的计时器,计时器预备灯闪烁,她脑子里突然乱成一锅粥——
她在冬奥会场地上。
这个雪道滑过无数当前世界上最顶尖的滑手。
好紧张。
崇礼。
今天星期几?
有点冷啊是不是要下雪了?
国家队那个战袍好好看好想要穿出去她就是松北雪场最靓的仔。
一会儿摔出去怎么办?
北皎这时候在干嘛呀不会在悠闲地吃早餐吧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咕噜”一声吞咽唾液的声音在耳骨骨膜响起,与此同时计时器发出“哔”的一声,姜冉撑着出发台手背青筋暴起——
一口白雾从口中溢出,轻轻一撑,她如离弦之箭,跃出起点。
……
赛道旁,有一台供给运动员上升到比赛场地的电梯缓慢运行。
电梯里站着几个外国的面孔,白的几乎可以看见面部青色血管的白皮肤,淡色眼眸,各色的头发有些杂乱并不柔顺,是日耳曼民族特征。
从她们身上滑雪服袖标来看,这是一群来自冰岛的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项目的选手,
属于她们的比赛项目早在两天前结束了,因为考虑到包机的费用,她们还得等等其他项目的比赛选手,所以还没立刻回到冰岛……
昨天在周边逛了逛,今天闲着没事干,就干脆相约重返比赛场地来滑两圈。
原本她们还在说笑。
就在电梯逐渐上升的过程中,脚下雪场上板刃狠狠抓地、急切雪面发出的巨大声响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搞技术滑行的人仿佛与生俱来对这个声音十分敏感,电梯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们低头一看,发现昨天这个时间段还空无一人的比赛场地今日有了人——
她身上没有穿任何一个国家的训练队服,只是普通的滑雪背带裤外搭了件系列粉色雪服外套。
长发被扎成了粗粗的辫子垂在身后。
白色的滑雪帽上干干净净没有贴任何赞助品牌logo。
伴随着她的极速滑行,辫子在半空高高扬起——
她很快。
从上往下看,只有在电梯上升与她下滑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让电梯里的人看清楚了她的面部轮廓和淡色的唇瓣,很快的,她就成了一抹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雪尘中。
【亚洲人。】
【她好快哦!你们看到她的板了么,再也不能立刃到比这更高了?】
【这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记得我在比赛里看见过这样的滑行姿态,她站姿挺开放的,更偏向于大众滑行的jsba和竞速滑行站姿的结合……和我们不太一样。】
【谁?金姝英?我怎么记得韩国人昨天就回国了,他们比赛完就会走。】
【山岛麻美?本田明子?不是她们,她们没那么快的。】
冰岛语属于日耳曼语族北支,吸收了多种语言体系,古老的词汇与复杂的语法让她们说的话自带打马,总是能在国际赛场上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
此时她们凑在一起,有些惊讶地讨论刚刚在她们跟前滑过的那个很快的亚洲女生是谁。
站在电梯最边缘的那个小姑娘始终没说话,直到电梯到达山顶打开,她抱着自己的滑雪板走出去,面无表情地说,【都别瞎猜了,是中国人。】
身后安静了下,其中一个黑短发的姑娘瞪大了眼。
【哦,艾诺薇拉,你眼神是不是不好使了?那个不可能是中国人。】
【别这样说,伊登,】另一个姑娘笑嘻嘻地推搡黑发的,【艾诺薇拉在芬兰就输给了一个中国人,你忘记了吗,她的奥运名额因此差点就被芙拉抢走了!】
【那只是运气!】黑发姑娘说,【结果艾诺薇拉这一次差一点儿就得到了季军,她是第四!可是甚至没有中国人进入八分之一决赛!】
【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参加冬季奥运会。】
艾诺微拉指了指赛道下方计时器,【现在比赛结束了,她却又出现在了这里。】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下方计时器上,赤红的数字显示着“41.01”的字样。
原本还叽叽喳喳讨论着的姑娘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41s是什么概念呢,虽然淘汰赛开始就是小组淘汰制度,不再公布计时结果——
但如果拥有这样的速度去参加前两天正规比赛,那恐怕,整个排名前五的排位顺序都要为此……
稍微变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