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在隔离酒店门前接到了姜怀民与张零零张女士。
当时的场面很难说不尴尬。
隔着窗户远远地看着他们,北皎就相当抗拒地一脚踩了刹车。
姜冉一抬头,发现她老爹离他们还有八百米远,于是扯了扯驾驶座这位大爷的衣袖,他不太愉快地抿了抿唇,这才慢吞吞地松开了刹车。
车子慢吞吞地以怠速前进。
姜怀民看上去虽然俨然中年油腻男子,但是岁月赠予他的褶子和啤酒肚,虽然夺走了他年轻时的英俊挺拔,但同时也让他看上去是标准的慈父面相。
现在往那挺着肚子一站,就是广东有钱大老板的模样。
谁看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尊贵的姜先生”。
而此时此刻在姜怀民的身边,小鸟依人地站着个按照理论来说年纪应该只比他小个五六岁,但是看上去压根不是一个年龄段的漂亮女人。
张零零保养的很好,年近四十五了风韵犹存,脸上一点儿没落下年纪的痕迹,别说褶子了,凑近了看就连鱼尾纹都看不见……这会儿她戴着遮阳帽,那帽子将她脸衬得只有巴掌大小。
姜冉在车子里看见了,都有点儿惊讶,毕竟姜怀民朋友圈来看她还以为是美颜相机,没想到张零零真人确实年轻,而且看上去面相柔弱,一点儿没有竞争力。
……她也确实没有。
这些年她乖得很,除了买包买衣服从来不跟姜怀民祈求大件,比如他们在加拿大办理一切的房产事物,她就跟菟丝花似的跟着,一句话不多说。
她偏头看了眼北皎,这家伙的眉眼锋利,不笑或者不恶意撒娇时甚至有些乖戾,也不知道像谁。
“看什么?”他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问。
姜冉麻溜的收回目光。
车停下来了。
此时车窗外,张零零依偎在姜怀民身边,却是很紧张地盯着从驾驶座上下来的北皎——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的亲生儿子。
高大挺拔,英气逼人,却也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冷漠。
张零零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有点儿陌生的少年,心中都有些恍惚呢——
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呢!
距离她离开的时候他好像又长高了,那时候他才高三,张零零记忆中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很高,可能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次也没去过儿子的家长会也压根不知道高中怎么排座位)。
这会儿眼睁睁瞅着高大的年轻人落车,抬眼目光扫过面前两位家长,礼貌且生疏,那深色的瞳眸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头发有些凌乱,唯有这才能找到一点儿两小时前埋在姐姐怀里撒娇的野狗的痕迹。
他没笑时,唇角轻抿,薄唇是一条直线。
北皎当然不知道,张零零一瞬间是想到了他的死鬼老爸,那个不知道现在尸体在哪个鲨鱼肚中发烂发臭的男人。
当他那毫无情绪的目光扫来,张零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胆怯,喉头哽咽了下,死死掐住了姜怀民的胳膊,同时往后不着痕迹地小退一步。
纵使他面色正常。
气氛还是紧绷到剑拔弩张。
“爸,自己来扛行李箱啊,你站着那不动是做什么!”
直到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娇气的女声带着一点儿沙哑声线响起——
僵持住的三人同时往后看去,黑色的小皮靴从副驾驶那边轻盈落地,长卷发的年轻女人像是蘑菇探头似的,很活泼地从车后面探出一个笑吟吟的脑袋。
姜怀民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眼花,总觉得面前上一秒面对亲妈还十分冷漠的年轻人在回头的瞬间,眼角瞬间放柔和些许。
而他来不及仔细观察,下一秒姜冉已经绕到了他们的面前,和姜怀民来了个价值三千多万的热情抱抱。
张零零第一时间放开了她视作救命稻草似的中年男人的手,不着痕迹地后退……
好像十分卑微。
北皎看在眼里,却只想发笑。
他视线落回姜冉的身上,此时只见女人娇气十足地挂在亲爹的脖子上,转头,冲着张零零笑了笑,语气自然地喊她:“张姨。”
张零零“嗳”了声,没得姜怀民的胳膊抱了,一只手空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抬起手压了压帽檐,嗓音紧绷地点点头:“你好。”
姜冉脸上的表情不变,笑吟吟地,这时候感觉到身后有点儿安静的过分,她不经意似的回过头看了眼北皎。
就这一眼,只有北皎看见她眼里闪烁的警告。
所以原本杵在那哑巴似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弯下腰主动推过了姜怀民身边堆满了箱子的行李车。
目光平静地扫过张零零,“妈。”
没等浑身僵硬的张零零反应过来回答他,他视线已经轻描淡写般挪开了,唇角一松,他带上了一点儿笑容,看着又乖又能干地喊中年男人:“姜叔。”
在姜怀民心花怒放的应承中,他笑了笑:“我帮您把箱子放上车。”
直到上了车,姜怀民还沉浸在便宜儿子来得成熟稳重又英俊的美梦里,无法自拔。
人至中年,突然儿女双全。
就很幸福.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