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定嫌三期那边人太多,下午跟着另外一波人跑别地方玩去了。
姜冉勉强说服自己,就揣着乱蹦的心坐着发了会儿呆,然而心跳实在太快,快到她都觉得有点生理上的不适。
她微微蹙眉,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乱点了几个软件,先看微信群,好多微信群都有新消息,她点开几个看了,在说什么,又一个字没看进去。
……她太敏感了。
像惊弓之鸟,或者是神经病。
她面无表情地自我诊断。
又点开了短视频,瞎滑,而感谢短视频app推送机制,有时候会根据up主地理位置给周围的人推送他的更新——
姜冉也就是无意间滑到熟脸,就上午那个抱着北皎胳膊的女的,刚发的视频,她还有她身后带着一群人,正顺着a索主干道往山上爬。
【爬山滑!这踏马,一条a2不够咱们滑一个下午的么!也是没谁了啊,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爱滑雪的了!】
她一边爬一边笑,作为女生被护在队伍最中间,她镜头给了前面几个人,又用一两秒扫了扫后面,镜头一扫而归的队伍尾巴,姜冉看见了个身上穿一身黑色雪服的身影。
沉默了下,她的手指一瞬间因为心脏供血不足发麻。
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个人主观上拼命否认,脑子嗡嗡的,暂时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姜冉暂时按了暂停,就像电击死刑犯祈祷停电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死了一样可笑。
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
【啊啊啊爬山不带我!】
【卧槽,今天才下了雪,山上的雪挺厚,我看你们到小半拉还没到缆车呢都过膝盖了,注意安全!】
【这回真变野雪了,这两天吉林下雪那是真大啊,要是雪场还开门就好了,都不用人工造雪……】
【野雪小树林?牛批啊,现在山上雪估计老厚了!天宽地广大粉雪?】
【这种山会雪崩吗?】
【阿这,会玩还是你们会玩,是真闲不住。】
这女的一个个回了,语气大多数调侃,看着很多都是她的熟人。
还有个看着是纯路人的问:【这雪道能爬么,松北滑雪场没人管?】
她回答:【不能爬,有人管,悄咪的「捂嘴笑」「捂嘴笑」】
姜冉看不下去了,只感觉到一股怒火在胸腔蔓延开。
一点播放键,视频终于继续播放,下一个画面,是一群人闹哄哄的在笑,人拉人串成一条线上的蚂蚱似的横在雪道上,up主本人没参与进去,是拍摄视角——
【哈哈哈哈哈哈我去!这几天下雪雪太厚了,什么都看不到,有个傻子一脚踩空了掉树霖子坑里了!】
这会儿她嘴里的那个傻子雪都埋到胸口了,却不知道害怕一般,也跟着嘻嘻哈哈乐,拼命伸手让外面的人拽他。
外面的人拉人搭了个桥,因为笑的太厉害使不上劲儿……唯独距离那个快被雪活埋的哥们最近的黑色身影没笑,他沉默了下,往旁边把自己的雪板一插,伸手去拽他。
奈何陷下去那哥们光看露在外面的脑袋和半身看着体重挺沉,他估计是心理准备没做好,被他拽的一个踉跄,伴随着“啪”地一声巨响,还有藏在雪下枯枝烂叶“噼里啪啦”的声音,黑色身影跟着一块被掀翻跌进雪坑里——
视频里的其他人都惊了顿时一阵“哎呀我草”“这尼玛雪真的深”“快快快赶紧的吧他们俩弄出来”此起彼伏……
画外音那个女的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我去,又掉下去一个!你们搞什么,拉稳呀!葫芦娃救爷爷呢?】
那第二个掉进雪坑里的身影这回在手机屏幕里清清楚楚,虽然戴着护脸,可是那自然高挺的鼻梁把护脸撑起来的弧度,以及护脸外那双外人面前鲜少有情绪的双眸……
化成灰姜冉都认识。
视频里,那女的声音还在响,好像是叫了掉坑里那人的名字,让他回来必须请刻滑小哥哥喝酒,因为他把人家害惨了。
她说着手机镜头挪过去了,就看见穿黑色衣服那人好不容易扶着树杆自己爬起来,拍掉头上的雪,一抬头看着镜头大概是愣了下,蹙眉道:【拍什么,挪开。】
看到这,姜冉就直接把视频给摁了。
捏紧了手机,她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当下什么愤怒啊伤心啊,是真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闭上眼,就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林霜看下了雪,好好的道内不滑,非心血来潮抓着她去钻小树林。
那时候对于滑雪事故有概念却总结的离自己很远,对大山没有敬畏,意气风发,自以为滑了那么多年所以什么都可以征服——
就跟现在的北皎一样。
想想真的蠢得可怕。
刚开始还好只是沿着本身雪道的边缘在树林里穿梭,但是下雪天树林本来就不少人钻进去玩,为了开发被没人滑过得路线,林霜在前面带路,越滑越偏,姜冉琢磨都离开雪场范围了,就让林霜等等别再往旁边岔路去。
她平时还算听她的话,那天鬼使神差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边说“没事”一边往下滑……
雪天,道外,地形多变且安全没保障。
林霜滑的快了,没注意前面有棵突然横出来的、倒下的树在路中间,板子撞上去直接给她撞得往前翻。
前面就是一个覆盖在白雪之下的巨大冰洞,姜冉就听见一声巨响,还有积雪坍塌的声音……
白茫茫一片的雪坑冰洞里,林霜面色苍白地躺在黑漆漆的洞下面,跟趴在冰冻边缘、下不去救援的姜冉说——
【姜冉我沒事,你别害怕。】
【就是有点冷,还有腰疼。】
【草啊,估计是摔下来撞着腰了,废了废了。】
不过也就是说了这三句话吧,刚开始大概也是忍着疼勉强笑,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她咳嗽,越咳越厉害,带上了胸腔震动气管的声音。
最后一声咳嗽她身体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蜷缩起来,喷出血沫子,染红了周围原本雪白的一切。
林霜掉下冰洞那一瞬冰裂的声音跟北皎失手没拽稳那个掉进雪坑里的同伴、最后被一块儿拖下雪坑的小型雪崩声重叠。
枯枝被压碎的清脆声响。
画外音那女的不知深浅的哈哈大笑还在耳边回荡。
她缓缓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几秒后睁开眼,猛地站起来,“哒哒”地飞快下了楼,走到玄关今天北皎跟她道别、不让她跟出去的那地方……
玄关没有地暖,那里常年温度几乎与室外齐平,所以他们会在那摆放雪板。
下午,她还以为他是怕她在那块站着挨冻,所以急着赶她回客厅。
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玄关侧面一面墙,原本他们五个人一共在此处摆着□□块滑雪板,而此时此刻,其他板都在,就少了阿桔的公园板,还有一块红树。
北皎的红树。
他走的时候拿的就是准备爬山用的滑行板,而不是去三期的公园板,所以才没让她跟到玄关外面。
姜冉站在雪板面前罚站了好一会儿,玄关极低的寒冷空气似乎在迅速掠夺她身上的温度,很快的,她四肢发冷,僵硬。
此时阿桔电话打进来了,姜冉麻木地划开手机“喂”了声,电话那边的人还没听出她声音不太对,自顾自地说:“我问了,好像说土狗下午没来,但是我看上午经常跟他说话的那伙人也没来,你别着急哈,我问问那伙人都有谁,有不有谁有他们联系方——”
“不用了。”
女人前所未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阿桔。
“我知道他在哪了。”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
电话这边,阿桔被冻得心一颤,立刻噤声,说不清是多久没听到姜冉用这种声音讲话……
他很快反应过来估计出大事了。
他没来得及开口问,电话就挂断了。
……
在客厅沙发上窝着打游戏的两个人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记得姜冉在楼梯上待了一会儿,打了两个电话,然后从楼梯上下来了。
下来之后她直接去了玄关。
“上哪去?衣服也不多穿件,玄关多冷。”
邱年抬头看了一眼也没放心上,还在继续打游戏,直到没过几分钟,玄关传来一阵巨响!
邱年手一抖,游戏角色蛇形走位直接跑敌人枪眼上壮烈牺牲,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手机一扔就从沙发上蹿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冉冉?!”
她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声问,一边跳下沙发拖鞋都来不及穿赤脚冲向玄关——
到了玄关伸头一看,就看见姜冉面色苍白地站在那,在她脚边是碎的四分五裂的手机。
飞溅的屏幕玻璃划伤她的脚背,鲜红的血液从细密的伤口冒出。
她却仿佛不知痛。
仿佛是听见了脚步声,她转过头,目无情绪地与她对视了数秒。
面无血色,像鬼。
邱年连着后退了两步,用见了鬼似的声音尖叫“李星楠”,等男人闻声靠近,她猛地推他一把——
后者几乎在看见玄关的第一秒同样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三两步上前打横抱起站在手机碎片中央的女人,带着她离开冷到几乎与在飘雪的室外同等温度的玄关。
姜冉被小心翼翼放到沙发上。
邱年火烧屁股似的去找医药箱,凌乱的脚步就听见身后女人说,我没事。
“你哪里像是没事——”
她茫然地回过头,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像是才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人确实是她……后者缓缓地坐起来,胳膊抱住膝盖,蜷缩成一团。
脚背上鲜红的血液染脏了她白色的睡裙裙摆。
红色的污渍在白色上浸染开来。
“到底怎么了?”
“北皎爬山滑野雪去了。”
“……”
“我真没事。”下巴放在膝盖上,姜冉闭上眼,缓缓喘出一口憋在胸腔许久的气息,“我就是生气。”
她停顿了下。
更正——
“这个程度,好像用愤怒来形容比较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