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缓慢,“姜冉,昨天要不是我在,你今儿还有机会对着大活人呼来喝去不?怕不是今天还在埋怨你的小徒弟不听话跑到野狼沟,然后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琢磨自己的问题,然后作,作跑又一个徒弟。”
姜冉被她说中了,百度什么的,作什么的——
夹杂着早上的郁气,顿时火冒三丈!
她猛地一个回头,隔着桌子,伸手很幼稚地打掉了邱年手里的手套!
手套被拍飞,一只落在李星楠脚边,一只落在阿桔脸上!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徒弟!我骂他他也不会走!用的着你在旁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善事?”
她很少用这么激烈的情绪说话——
这些年,很少。
李星楠弯腰,平静地把脚边手套捡起来,又拿过那只飞到阿桔脸上的,一双手套随手放回了桌子上。
他拉过邱年的手想看看她手,刚才姜冉那一巴掌,刮到了她的手背。
邱年瞥了他一眼,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情绪,她不动声色地躲了躲他的手……
后者停顿了下,就又坐了回去。
这一系列的细节被姜冉看在眼里,她脸上的怒火收了收,恢复到了平和的讥讽:“邱年,有空管我,你们要不先管好你们自己的一箩筐破事。”
她话语落,邱年的脸色也变了。
“你冲我发什么疯?”
“你先招惹我的,你看十分钟前我看你一眼了吗?”
“我是你仇人?”
“不是,”姜冉斩钉截铁地说,“但也不是朋友。”
此话一说,不止邱年,阿桔“啊”了声看似惊讶地望向姜冉,李星楠也转头看了她一眼——
三人的目光如刺,让她微微退缩。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调整了情绪恢复冷然,几乎没有破绽。
这情况谁都始料未及,一屋子剩下的男人看她们俩像斗鸡似的,隔着一张桌子瞪着对方。
最后,是北皎先反应过来,一把抓着姜冉的胳膊,将她拖出餐厅。
……
时间还早,大家不是在吃早餐就是还没起,接驳车上没人,司机都蹲在车五米开外的地方在抽烟。
北皎直接带着姜冉上了最后一排,她不情不愿被拖着走,到了地方被摁在椅子上,她挣扎,力气不够他大,挣扎不过,便扬起脸怒视他——
深褐色的杏眸盈满了怒气,但并不是针对他,更像是在茫然地朝周围所有的生物发起攻击。
“怎么回事?”
北皎纳闷地问,大清早的没说过几句话,这会儿嗓音有些低哑。
“……”
神他妈“怎么回事”!
他居然还敢问他!
这不是罪魁祸首么!
娇气与傲气并存的脸伴随着怒火燃烧起来,“走开!”她撇开脸,“不要你管!”
此时此刻看在北皎眼中,她那张白皙的面颊透着微微的潮红,双眼因为生气很亮,涂着口红的唇因为吃早餐掉了一些颜色,却还是比平日看着颜色重些……
鬼使神差地,他眸色沉了沉,伸手便在她唇瓣上揩了把。
手劲不小,他的手本来就糙得很,这一下正好蹭到她唇上破皮的伤口,她差点儿疼的跳起来,狠狠蹙眉倒吸一口凉气——
北皎还在看手上的口红,猝不及防被她蹬了一脚!
她脚上穿着和他同款的nitro滑行雪鞋,又沉又重,这一脚差点给他蹬飞出去,好在他及时握住了车坐靠背,“你今天怎么回事,暴躁的像是吃了二斤火药……”
稍站直了身体,他一只手扶着座椅靠背,另一只手撑在她脑袋边,将胡乱动弹的女人禁锢在自己的胸膛与座椅之间,她挣扎无果,想伸手去挠他的脸——
别的可以。
挠脸就过分了,雪道上还能用护脸遮一下,平时还是要见人的,别人问起他怎么解释?
满脸平静地抽出一只手,轻易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立刻往回挣,只是换来他加大力道压制。
姜冉完全被武力压制,这一秒终于反应归来她压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不再挣扎,抬着眼,问他:“刚才邱年说的你认同?”
“嗯?”
“如果我从头到尾都是固执地认为,你去野狼沟就是因为你不听话,你做错了——你会怎么样?”
他没想到她问这个。
该怎么回答呢?
他垂眸扫了她一眼,很惊讶地发现她眼眶都微微泛红,就好像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他有些啼笑皆非,唇角勾了勾,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缓缓道:“我无所谓,从你骂我的第一秒我就默认都是我的错了。”
……后来的一系列变化,权当白捡的便宜。
他说完,发现她不说话了,就仰着脸瞅着他,也不说对这回答满意不满意。
……应该是满意的。
不满意怕不是早就破口大骂了,至少现在她看上去不像是要吃人。
“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
北皎捏着她的手腕,大拇指压在她动脉上,通过她的脉搏,感受她激烈跳动的心脏……
他就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完。
“嘴疼。”
“……什么?”
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你昨天咬我做什么?”她抿着唇,憋屈又生气地望入他茫然的黑眸,“破皮了,不然邱年也不会看出来……我的脸都丢尽了。”
她说完,新仇旧恨加羞耻叠加睡眠不足,顿时心头一阵绝望涌上,是真的想哭。
眼眶立刻红得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眼泪。
他低头望着她,整个陷入愣怔,直到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让他撒手,手颈那么大捏的她手腕也疼——
娇气又矫情。
可是她在脑子清醒的时候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模样,就算是昨天那样之后,也是给他一脚毫不留情地提出门,甚至附赠“就当被狗咬”言论……
她要总这样。
跟他要星星,他可能都已经在琢磨退学去重新高考考航空航天专业。
“哪疼?”少年嗓音低哑,“我看看?”
他放开她的手,单手捧起她的脸,原本是想看看她唇上到底哪破皮了他也没怎么用力哪就这么脆弱,然而,当她顺从他的力道抬起头,责备地望着他。
他目光闪烁了下。
就当他真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好了,
“姜冉。”
“干什么?”
“问你个事。”
“问。”
“你现在状态清醒吗,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什么?这是什么奇怪问题?你是不是有病?”
不耐烦的反问。
几秒后,世界归于沉寂。
除却从空无一人的大巴最后一排,短暂地冒出女人从鼻腔深处发出“唔”地一声轻哼。
……
等车下面的人上车时,临时战火已经熄灭了,一切仿佛回归和平。
大巴车陆续坐满,宋迭上车时,一眼看见姜冉抱着手机蜷缩在最后排的角落,玩手机;在她旁边,少年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他在北皎前面一排坐下,“挨打没?”
被提问的少年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看似他与师父相安无事。
此时听见对话,姜冉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子,探了个头出来,却不幸正巧与刚刚上车同样在东张西望的邱年对视上一秒,她迟疑了下,又迅速垂落视线。
邱年随便选了个前排位置坐下,坐下后犹豫了几秒,拍拍挨着她坐下的阿桔:“那个疯女人早上的口红是现在的颜色吗?”
阿桔:“?你问我?”
邱年:“怎么感觉淡了很多呢……”
阿桔:“你他妈成天能不能关心点有用的?”
邱年懒得理他放什么屁,盯着车顶,自言自语,没错,就是淡了很多……像是被人吃掉了一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