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亲能快点醒过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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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看竞技比赛,你支持哪个队,哪个队往往最后会输。
做某件事,你越重视,反而越容易办砸。
躺在床上,你越提醒自己要早睡,往往越睡不着。
包惜惜觉得这种情况常伴她左右,让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神负责窥探人脑海里在想什么,然后故意不让他们实现,以至于后来她学会了反向操作。
可这一次,她没想到自己的希望竟然有点灵。
她和母亲带着厂里颁发的锦旗去医院看望父亲。
进到病房后,母亲和平时一样,一边帮父亲洗脸刮胡子,一边说话。今天收到了厂里送的锦旗,自然不会不提。忙完这些后准备帮他翻身按摩手脚时,发现他手指动了动。
李慧妍有那么一瞬脑子空白,缓过神来后连忙喊女儿过来,告诉她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母女二人二人屏息站在病床前死死盯着父亲的手,眼睛眨也不敢眨。
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四周也变得非常安静。
一秒,两秒,三秒……
两人都看到了,包家明的手指真的动了!
李慧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很快,医生护士知道消息后赶了过来。对包家明做了一番详细检查后,恭喜病人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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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李昏迷了一个多月的包家明醒了,因为身体没大碍,醒来的第二天就出院了。
他的回家在大院里引起不小的轰动,大家其实都挺替他们家感到高兴的。不少人心里都在想,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包家这次应该否极泰来了吧。
回到家的当天包家明就坐不住了,下午在上班的点去了单车厂。
他想亲眼确认下自己修好的那几台重要机器是否都能正常使用,确认一切正常后又去了厂长办公室找孙厂长,对厂里给他送锦旗这事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孙厂长有些不好意思,就包家明这为了工厂财产奋不顾身的精神,这面锦旗早就应该送的。至于为何拖到现在才送,他也希望包家明能理解。
包家明自然是理解的,直言厂里也有厂里的难处。
不过他到底也事憋不住心底的好奇,问为什么厂里最后还是给他送锦旗了?
他隐隐约约在期待着什么答案,但是半年多痛苦的经历又让他不敢去想太深。
孙厂长倒也没有吊他胃口,很干脆告诉他这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至于多上面?说出来还真是让包家明吃了一惊。
那篇新闻报道出来后很多群众都在关心英雄的近况,关心的人太多了,引起了省领导的关注。
他们在看过关于他的那篇报道后专门开了个会讨论,超过大半的领导觉得像他这样的行为应该作为典型宣传。于是,表彰他无私奉献精神的要求从省里传达到市里,市里再传达到厂里。
孙厂长拍了拍包家明肩膀,说了句饱含寓意的嘱咐:“好好修养身体,厂里以后还是需要你的。”
言外之意,虽然现在你还不能回来上班,但很快就能的了。
包家明一个大男人差点因为这一句话哭了,在他听来这不仅是一句关心的嘱咐,更是那笼罩在他们家上空半年的乌云即将散去预告。
半年多呀,在他世界彻底黑暗后告诉他,你快要重见光明了。
包家明太激动了,出了单车厂后直接去了黑市,用身上仅剩的二十块钱买了两瓶甜汽水半只酱板鸭。
贵是真贵,可今晚他要和妻子女儿好好吃一顿。
回到家,李慧妍知道他用二十块钱买了这么点东西,有些心疼,可想到他大病初愈,加上女儿回家这么就也没有吃过一顿好点的饭菜,也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错。
既然都有肉吃了,那今晚她也奢侈一回,不煮粥了,他们吃香喷喷的米饭。
包家明笑得像个孩子,邀功般举了举手中的汽水对包惜惜说:“我们惜惜还没喝过这种汽水吧。”
包惜惜羞涩点了点头,汽水她喝过不少,不过这山海关汽水她是真没喝过。
包家明立刻开了一瓶,倒了半杯给女儿喝。
李慧妍看着这对笑的甚欢的父女,突然想到罐子里还藏着一点花生米,干脆也拿出来炒了给他们送汽水。
包家明当然拍手叫好,趁机申请喝那半瓶没喝完的古井贡酒,不过这申请自然是被李慧妍无情驳回。
包惜惜看着他们,心里暖洋洋的。这才是正常家庭生活状态啊。
条件虽然苦,但对未来怀抱希望,就好像能肯定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这一晚,包惜惜睡的异常踏实,也因为睡太沉了,破天荒睡了个懒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包家明已经不在家了,李慧妍坐在沙发上拆一件旧毛衣的毛线,打算用来织条围巾给女儿。看到女儿起来了,起身去厨房把在煤炉上温着的白粥和窝窝头端出来。
包惜惜啃着窝窝头,问父亲去哪里了。
李慧妍笑着告诉她:“惦记着你改名和上学的事,一早就出门了。”说完她笑容敛了敛,问女儿:“你会不会觉得妈妈很没用?爸爸不在,我连这些事都办不好。”
“怎么会呢。”包惜惜笑眯眯摇了摇头,举着手里拿着的窝窝头说:“因为有妈妈,我才能每天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这话是真心的,李慧妍也许不是那种出去能顶半边天女性,但不代表她不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她勤劳,贤惠,吃苦耐劳。她爱丈夫,爱孩子,爱这个家。
一个家需要能依靠的肩膀,也需要沁心的温柔。
差不多中午,包家明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包惜惜的名字变更快要办好了,只是她上学的事依旧还没有眉目。
对于父母来说,孩子上学是大事,这事一日不解决,他们一日不安心。
不过包惜惜倒看的很开,安慰他们慢慢来,实在不行明年九月再入学也行。
可包家明和李慧妍还是有顾虑,到明年九月还有这么长的时间,让女儿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好。
故而包家明依旧隔三岔五跑学校跑教育局,只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包惜惜看到父母为了她上学的事这样不辞辛苦奔波,说不动容事假的,但她真不介意在家里待上半年再去上学的。她读了十六年书,加上幼儿园十九年,真的很够了。
要是父母都回厂里上班了,焦虑的情绪是不是会有所缓解?有工作的羁绊,也许就不会把她上学这件事当作头等任务来抓。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玄乎,包惜惜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想什么来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陷在墨菲定律里。这头才想着父母回厂里上班,没过几天两边工厂就陆续来人通知他们可以回去上班了。
不过也有一件事她想错了,父母上班后依旧没有放松她上学的事,但到底是大半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
这日父母都去工厂后,包惜惜拿了本连环画下楼在院子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发呆。
这样的事在父母又回到工厂上班后她已经干了好几回了,也许她找的位置好,又或者选的时间妙,反正一直没被人打扰过。
她坐在木制休闲长椅上,往后一靠,头一昂,连环画往脸上一盖,开始美滋滋享受日光浴。
冬日的日头不瘆人,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比待在没有暖气的屋里暖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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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强平时没事吃饱饭后就喜欢在院子里散步,他已经连续好几次看到包家那小丫头躲在这角落睡觉。
这日又看到了,他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喊了她的名字。
包惜惜晒太阳晒得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自己,连忙拿开盖住脸的连环画,坐直身子,乖巧喊了声沈爷爷。
沈立强冷哼了声,问她:“没得上学是不是很无聊?”
包惜惜尴尬笑了笑,她其实不无聊。每天在院子里发呆晒太阳,是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她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奢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在大人们看来,大概觉得她因为没得上学,昏昏度日。
沈立强把她的沉默当默认,在她傍边的位置坐下后,和她说了好些大道理。
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就怕她虚度了时光。
包惜惜也没有觉得不耐烦,深立强说她就听,时不时点头回应。
也许是看她实在乖巧吧,沈立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饼干,算是奖励她的。
包惜惜双手恭敬接过,心里默默比较着,遇到沈爷爷被他投喂零食的概率大于百分之六十了,成功超越沈子清。
她撕开饼干包装,拿出一块先递给沈立强。
沈立强摆了摆手,让她自己吃。
包惜惜不客气了,咔哧咔哧啃起饼干,那样子像极了小老鼠,看得沈立强都乐了。
一老一小坐在休闲椅上,老的说着人生道理,小的安静吃饼干,倒也不失愉快的度过乐一个休闲的午后。
太阳西下,院子的行人慢慢变多,两人知道要回家了。
临分别前,沈立强还是又叮嘱了回包惜惜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哪怕是在家也会好好自学的,不然以后上学了进度会跟不上。
包惜惜自然说不会忘。她心想,要不她捡起素描练一练吧,下次就可以说在这里练画画。这样沈爷爷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她在虚度光影了?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终究还是理解浅了沈立强对自己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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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强不忍包惜惜这样聪明乖巧的孩子在家里虚度光阴,决定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