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六)

“这就是他给我的名字。”

“所以,”伊莱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开始那时候,是确认这座美术馆应该不太对劲了。”

祝槐作思索状,“然后是进入画里以后,你提供破局的办法快到不合理。”

“之所以想救我们,”她说,“是因为艾德蒙他推了你一把吗?”

“……一部分。”伊莱低声说。

至于另一部分——

他注视着对方,意义不言而喻。

咳。

祝槐心道指望她有什么愧疚感属实不可能。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道。

“当时我确实想到了这个办法,但也只能作为备选的猜测之一,进入油画的原理都尚不清楚,你却能那么直接地提出来——这算是给火上又添了一把柴吧。”

“最后,是你对‘怪物’的说法。”

“你一直在尽量避免去谈论它——或者说‘他’?毕竟那个男人创造了你,而你,我猜,至少是对他心怀感激的。”

哪怕不是角色卡就直接让他们精通了英语,这点人称上的差别连小学生都分得出来。

伊莱呼出一口气。

“所以,把一切串联起来,我得到了这样的猜想。”祝槐说,“埃文斯先生用了某种方法,不仅找回了原本耗尽的才华,还令自己的画作具有了一定的魔力。”

“那魔力可以将人拉进画中,说不定也可以让画里的东西出来,也就是化为真实,比方说——某幅集大成之作。”

“‘他’强大到可以构造出另一个只属于画的里世界。当然,这需要代价,所以馆内的员工们看上去才会那么恹恹的。”

他们在精神上的压力应该不小。

“有幸运一些的,察觉到不对劲想趁机逃离。”祝槐摊手,“不过,才接管他们意识的你并不清楚馆内到底有谁,所以就出现了那个尴尬的情形。”

画中人定定地凝视着她。

“目前为止,完全正确。”

“正确归正确,我还有个问题。”祝槐问,“埃文斯先生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他为了信仰献祭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伊莱说,“死后也寄宿在画里,是一楼第二展厅里的一幅。”

所以她害得韦恩·埃文斯先生有“家”回不成。

“……咳,其实还有一点。”

祝槐努力不笑出来,“第一次目睹‘他’的时候,你是在模仿我的反应吧?”

因为不知道人类会是怎样的态度,就仿照身边的对象来应对,原本是个很聪明的做法。

“可惜,”她收起笑意,“你选错模仿对象了。”

“我也是不正常的。”

祝槐说:“贝蒂和艾德蒙,他们那才是常人该有的反应。”

san40,怎么可能正常得起来嘛。

她在那时确认了他非人的身份。

伊莱彻底愣住了。

“我会找你单独摊牌,”她道,“也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这一面。”

“……”

看那唏嘘与欲言又止的神情,伊莱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祝槐觉得很有趣。

某种意义上,这位脱胎于油画的青年虽然在常识方面欠缺了点,但在“朋友”的定义上居然意外地有人情味。

与他相比,她反而是更冷酷的那个。

……游戏才刚开始,这不过是个新手副本。她可以突出,但不能太突出,能友好相处的“朋友”总比提防她的敌人更有用。

而她已经确信,她可以在这个“游戏”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祝槐想起角色卡的介绍。

“来都来了,”她重新笑起来,“带我去看看你吧,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伊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转身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