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桓心里嘀咕:“别是有什么神附在这玩意上了吧?”
他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于是动作一顿,把伸出了几厘米的手又给缩了回来。
他伸手又缩手的动作不过尺寸之间,南山却看懂了,他立刻双手捧起那把鸡零狗碎的字典,进贡似地捧到褚桓面前,热情洋溢地险些戳了褚桓鼻子,整套动作如同献上了一条圣洁的哈达。
褚桓只好接过,翻到“师”字,指给他看:“这个,老师的师。”
南山:“老……师。”
“别,”褚桓干咳一声,“不敢当。”
南山不明白什么叫“不敢当”,他虔诚地抓住了褚桓的手,动作飞快,褚桓整个人一僵,愣是没躲开。
南山握着他的拳头,先是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捶打了几下,而后闭上眼睛,低下头,轻轻地用额头碰着褚桓的手指。
褚桓又嗅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当即觉得自己是醉得有点糊涂了。
褚桓:“哎——等等等,不不不不,你……你先别激动。”
也不知道是谁比较激动。
褚桓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用了个巧劲,不着痕迹地挣脱南山。
“我,”他指了指自己,配合上简单的手势,尽可能地把话说的清晰明了,“不是你要找的人。”
南山一愣。
旁边的小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人不凶神恶煞的时候,还显得怪憨厚的,他抓了抓茅草一样的乱发,看着褚桓的表情有些眼巴巴的。
南山对他说了句什么,小芳听了睁大了眼睛,凑到褚桓跟前,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长方形,又攥起拳头做滚动状,而后用两根手指交替,模拟人走路的样子,最后指了指褚桓,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次褚桓终于精准的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小芳说的是:昨天从车上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褚桓用力掐了掐眉心,仔细回忆了一番,头天上车的时候,车上有几十号人,他下意识地把每一个人都扫了一眼,此刻稍稍一想,每个人的特征还都在他脑子里。
乘客中,有搭车返乡的进城务工人员,有去临近的乡镇探亲的,还有背着行李送孩子去途径的县城里读书的……嗯,还有一个人。
褚桓想起来了,那是个戴眼镜的青年,细皮嫩肉,看得出不是体力工作者,他记得那个年轻人的行李箱很大很沉,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并且打算住上一阵的样子。
那青年上车很早,却偏偏坐在了最不舒服的侧座上,应该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手离开行李,他身上带着很少出远门的人那种特有的紧张,而每到一站,青年都会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站牌,不像走亲访友,应该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
哦,楮桓记得他手里还捧着一本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课本。
应该是他。
到了终点站,褚桓就没见过那个青年了,想来大概是年轻人在半路上深刻体会了什么叫穷乡僻壤,感受到了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一时打了退堂鼓,在中途下车跑了。
“你说的那个人,我可能……”褚桓话音一顿,他看着南山期盼的表情,忽然就不忍心了。
这对于褚桓而言,又是个不怎么熟悉的感受,无论是中二时期四处惹是生非,还是他后来沉潜下来一路腥风血雨,褚桓都没有对谁不忍心过,可是到了这里,他居然硬是把心里的话来回斟酌了两三遍,搜肠刮肚也没找到一个委婉些、又能让对方理解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