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颓山那混账东西竟然不付账就逃了!
骂骂咧咧地付完账,奚将阑被盛焦拎着脖子逮回诸行斋。
寅时刚过,天色微亮。
盛焦强行将奚将阑带回桂花小院,没等奚将阑解释直接将他按在门上,“哐”的一声。
房中未点灯,还有昨日点燃香的气息。
奚将阑逃跑未遂,心虚地不敢和盛宗主对视,但却不妨碍他倒打一耙:“你什么时候恢复灵力的,怎么都不说一声?”
盛焦面容冷漠:“告诉你,你便会安分守己?”
“当然会啊。”奚将阑振振有词,“我知道盛宗主修为高超手眼通天,自然就不会不自量力想要当着你的面逃走。”
盛焦冷冷看他。
奚将阑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逃跑的事儿归咎于盛焦身上:“如果你告诉我了,我当然安安分分在诸行斋待着,哪会有今天这一出,总而言之……”
奚将阑越说越觉得有理,胆大包天地抬起头瞪向盛焦,也不觉得心虚了,义正严词地下了个结论。
“总而言之,都怪你。”
盛焦:“……”
盛焦见奚将阑一张嘴喋喋不休,说出的话皆是让人恼怒的鬼话连篇,四指扶住他的侧脸,拇指狠狠在他咬破的唇上一抚,黑沉眼眸似乎酝酿风雨欲来的冷意。
奚将阑浑身打了个哆嗦,莫名觉得害怕,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严严实实贴在雕花木门上,警惕道:“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啊盛焦,动用私刑可违反獬豸宗金规铁律,你要是……唔!”
盛焦终于低头堵住这张惹人恼恨的嘴。
奚将阑从来不想在气势上被盛焦压制,哪怕双修时也是骂骂咧咧不肯说半句服输的话,此时又被盛焦以这种完全禁锢的姿态困住,当即要反客为主。
盛焦恢复灵力,完全不是奚将阑还未彻底恢复相纹能够震住的,用力推了推却感觉压在身上的好似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
大山森然巍巍,气势泼天压下,好似要夺去所有呼吸。
奚将阑被放开时,脑海已然空白一片,拽着盛焦的衣襟喘了半天,咳得眼圈都红透。
盛焦手掌宽大,拇指轻轻抚着奚将阑的耳垂一点点摩挲,冷冷道:“你不知道我为何不让你过去吗?”
奚将阑喘息未定,眼尾微红滚落一滴水珠从红痣上划过,兰娇娇的花魁脸只是掉一滴泪便能活色生香。
“还能因为什么?”他冷冷瞪了盛焦一眼:“当然是你不相信我,担心我给你使坏。”
盛焦冷冷道:“温孤白会去。”
奚将阑被压制出了火气,不耐烦地道:“温孤白成天待在那个乌龟壳似的掌尊洞府里寸步不出,如今哪怕盛宗主也无法见到温掌尊吧?他秘境过去不正合我的意,我自然知道。”
盛焦眼眸沉沉:“你……”
“我从开始就知道他会去。”奚将阑瞪着他,故意打断他的话,“他是屠戮我奚家的罪魁祸首,就算你让我留在此处,我也会想方设法跑去秘境寻他报仇。”
“此前天衍珠断定他无罪。”盛焦五指猛地一用力,将奚将阑雪白的脖颈搓出一抹红痕,眼神冷厉道,“但横玉度和酆不述曾被他抹去同你一起商议屠戮奚家的记忆,此番秘境相见,也许天衍珠会判他是罪魁祸首。”
奚将阑面无表情不说话。
“只要天衍珠判下,我自会杀他为你报仇,还你清白。”盛焦低头看他,恨不得将心中所有疑虑全都说出来,“……你为何要跟过去?到底是温孤白在设计你,还是你在设计他?应琢手中奚清风的相纹,是你所为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吗?
昏暗中,奚将阑的神色许久未变。
盛焦呼吸屏住,安安静静耐心等着。
好一会,奚将阑微微将身体前倾,像是奔波千里浑身疲累似的,额头抵在盛焦胸口,却是说了句同此事完全不相关的话。
“盛焦,若是当年獬豸宗的曲家也能如你辨明是非明公正道,那就好了。”
盛焦五指一动。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一任獬豸宗宗主……曾对奚将阑做过什么有违公道之事吗?
“我知道了。”奚将阑的真心只是流露一瞬,很快他就如往常一样笑起来,好似被彻底说服了,乖乖地说,“好,我听你的话,就在诸行斋待着,哪儿都不去。”
盯着奚将阑那虚伪的乖顺,盛焦心中莫名浮现一抹烦躁。
两人各怀心思,冷然对视。
卯时已至,天衍学宫的晨钟已响,打断两人的对峙。
重重晨钟中,一绺光芒从雕花门麻纸上的一个破洞倾泻而来,落在盛焦冷漠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盛焦轻轻将奚将阑放开,低声道:“别让我在秘境看到你,否则你知道后果。”
奚将阑勾唇一笑,挑衅道:“什么后果啊,我不知道。”
盛焦面无表情:“你不会想知道的。”
奚将阑:“……”
对上盛焦墨黑眼眸,奚将阑莫名发憷,胆大包天如他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盛焦没有多说,面无表情在奚将阑身上下了个道禁制,让他无法离开诸行斋,拉开门大步走出。
奚将阑长身鹤立,孤身站在昏暗房中,身形几乎被内室的黑暗一点点蚕食吞噬。
只相隔一个门槛外初升朝阳灿烂,沐浴盛焦身上。
两人分道而行。
一如六年前。
奚将阑安安静静注视着盛焦离开,不知哪里戳中了他,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傻子。”奚将阑低声呢喃,“已经晚了啊,我不要了。”
迟来的公道,他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