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焦默不作声。
方才婉夫人同他说话,他沉默半天,竟一个字没回应。
“说起阿绝。”婉夫人无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性子怕是要比当年咋咋呼呼的稳重多了吧。”
酆聿硬着头皮说:“稳重,稳重得很呢。”
话音刚落,乐正鸩突然夺门而出,像是被狼撵了似的。
众人循声望去。
就见奚将阑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上蹦下,一下扑到乐正鸩宽阔的背上,手臂像是扣锁似的勒住乐正鸩的脖子,冷冷道:“解不了毒我要你何用?自称谁爹呢,我爹早死八百年了,你下地和他作伴去好了。”
乐正鸩道:“撒手,我摔你了啊?真摔了啊!”
“摔不死我你就别姓乐正。”奚将阑薅他头发,“服不服?你说‘哥哥我服了’,我就撒手。”
乐正鸩:“想都别想!滚蛋!”
婉夫人:“……”
盛焦:“……”
酆聿:“……”
酆聿害臊得差点都要钻地缝了。
才刚说你稳重,就当场打脸。
婉夫人“啊”了一声,看着奚将阑和她儿子掐脖子、薅头发地扭打在一起,喃喃道:“果然……果然稳重许多。”
盛焦:“……”
酆聿:“……”
夫人你清醒清醒啊!
听到说话声,奚将阑眸中怒意不减,凶巴巴看过去,视线落在婉夫人和婉的眼眸中,身体当即一僵。
乐正鸩趁机将他抡着摔在地上,熟练地膝盖抵在他胸口,一甩被奚将阑抓乱的长发理了理,狞笑道:“谁服?你服!”
奚将阑突然虚弱地躺在地上,闷咳几声。
乐正鸩早就习惯他的做戏,伸手拍拍他的小脸:“还做戏呢,我不吃这一套了,起来。”
奚将阑奄奄一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乐正鸩愣了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鸩儿。”
乐正鸩浑身一僵。
怪不得奚绝这厮装死装得这么快。
“娘。”乐正鸩像是老鼠见了猫,脸上毒纹唰唰退回去,乖顺得不得了,“我和阿绝……闹着玩呢,没下狠手。”
他说着,用脚尖踢了一下地上躺着的奚将阑,示意他赶紧起来别装死。
奚将阑不听,还躺着不动。
婉夫人笑靥如花,慢条斯理走上前一把揪住乐正鸩的耳朵。
乐正鸩弯着腰怂得不得了:“娘我错了,我真错了!有外人在呢,外人!——盛焦!谁把盛焦又放进来了?!把他给我赶出去!来人啊!”
婉夫人淡淡道:“我请进来的。”
乐正鸩瞬间门闭嘴。
婉夫人将乐正鸩治得服服帖帖的,笑着对奚将阑道:“真伤着了?”
奚将阑睁开一只眼睛,笑嘻嘻地说:“我骗人呢。”
婉夫人失笑,将他扶起来,温柔地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
“我向来骗遍天下无敌手,谁都不能拆穿我呢。”奚将阑嬉皮笑脸地说,“怎么夫人每回都能识穿我的伪装呢?啊——”
他故作惊愕:“夫人该不会是仙人下凡来红尘历练,这眼睛怕是天道亲赐的金刚眼睛吧。哎呀哎呀那是我班门弄斧啦。”
婉夫人笑得手指都在发抖,没忍住拍了他脸蛋一下。
“我还真当你成熟稳重了,没想到还和个孩子似的满嘴胡话。”
乐正鸩在一旁看得酸溜溜的,强行挤过来:“娘,您知道「无尽期」怎么解吗?”
婉夫人愣了愣:“「无尽期」?”
“是啊,咱们药宗可没种虞昙花,曲家这些年将十三州虞昙花都给收拢了去,我本没在意,但如今怕是得去曲家一趟要些过来。”
两人谈起「无尽期」,奚将阑插不上话,视线无意中落在盛焦身上。
盛焦和他对视。
奚将阑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盛焦蹙眉。
在獬豸宗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奚将阑气得要把肺给憋炸了,见到盛焦那副一无所知的模样更是火气蹭蹭蹭往脑袋上窜。
婉夫人脸色沉重:“阿绝,随我进去,我给你探探脉。”
奚将阑这才将要吃人的视线收回来,乖乖地道:“哦,来啦。”
盛焦听到话茬不对,突然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冷开口:“你中了毒?”
奚将阑气得要命,甩开他的手:“要你管,我才不稀罕你救。”
说完这句让盛焦不明所以的话,他拂袖而去。
盛焦站在那,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酆聿啧啧称奇:“你又怎么惹他了,他看起来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扎人。”
奚将阑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情绪多丰富善变,十有八九都是强装出来的,这回连没心没肺的酆聿都能瞧出来他那是毫不伪装的真动怒。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盛焦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