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正当中的高台上悬挂着的一幅画。
是奚清风的相纹。
相纹本是天衍灵脉衍生的第二重灵根,也不知当年那罪魁祸首是如何才能将相纹完好无损地剥下来,甚至还做成了一幅画。
整幅画散发着阴诡冰冷的气息,让人一看就隐约觉得不适。
姑唱寺有七层,下方三层法堂被格出一间间雅间,撩开竹帘就能扫见最当中的菩提树。
奚将阑被缚绫拽着进了个小隔间,不着痕迹地将视线在下方扫来扫去,想要找一找酆聿。
只是才扫了一圈,视线就被正当中那幅画吸引。
他是个聋子,眼力却极好,看到落款微微一愣。
“奚清风?”
倦寻芳本能站在盛焦身后,被冷眼一扫,只好硬着头皮和宗主“平起平坐”,听到奚将阑的低喃,蹙眉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奚将阑越看那幅画越觉得不对,回头迷茫道:“知道……什么?”
盛焦撩开竹帘,垂眸看着那副树根似的诡画,眸子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倦寻芳言简意赅:“那幅画是从奚家旁支的长子——奚清风身上剥下来的相纹。”
奚将阑一愣。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短短一句话的意思,好似听天书般满脸茫然。
好一会奚将阑才轻轻“啊”了一声,他怀疑自己的耳饰法器是不是刚才磕坏了,否则怎么会听到如此荒谬的话?
相纹能被剥下?
还贩卖?
獬豸宗的人前来姑唱寺,是因为这幅画?
彻底明白这幅画是什么,奚将阑的脸色瞬间煞白,喉中浮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险些心神俱伤一口血吐出来。
奚将阑捂着唇,强行压抑住喉中的血,眸瞳剧震,看起来几乎已到了崩溃边缘。
“我、我兄长……”
盛焦眉头一蹙。
上沅感情稀薄,满脸懵懂;
倒是一直看不惯奚将阑的倦寻芳觉得有些不忍。
奚家当年遭此大祸,已经足够悲惨,谁能想到六年过去,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兄长不仅惨死,竟还被人剥下相纹,当众唱价售卖?
搁谁谁受得了?
奚将阑猛地吸了一口气,霍然起身,双眸赤红,发了疯似的踉跄着朝外跑去。
盛焦猛地一抬手。
缚绫瞬间制住奚将阑,强行将他扣着手腕按在一旁的雕花石柱上。
奚将阑几乎算是被一条锁链高高吊起手腕,足尖拼命点地才能保持身体不被悬空,那厚厚鹤氅被分开,露出剧烈发抖的纤细身形。
那眸光清凌凌的,两行泪倏地落下,顺着苍白的脸颊滑到鹤氅毛边上,他的声音全是愤怒和怨恨,厉声道:“放开!六年时间你们獬豸宗都未寻到罪魁祸首,还让我兄长的相纹……我兄长是如此良善温和的人,死后竟……竟还要受此侮辱!”
奚将阑彻底崩溃,满脸都是泪痕,几绺黑发贴着湿漉漉的脸侧,衬着面容更加病弱惨白。
盛焦漠然看他,哪怕对着泪水也无动于衷。
倦寻芳在獬豸宗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见过无数凄惨之事,他本以为自己和尊敬的盛宗主一样铁石心肠、奉公守正,将自己活成麻木的傀儡。
但见到奚将阑这副几欲崩溃的惨状,再硬的心肠也难免露了些柔软。
“大人。”倦寻芳生平第一次大发善心,连此子玷污宗主清白的仇都暂时抛诸脑后,“只要寻到卖画之人,必然能知晓罪魁祸首的线索,奚绝……”
……兄长相纹被当众贩卖,如此悲惨可怜,他崩溃发疯已是克制到了极限,情有可原。
手段不必如此强硬。
盛焦充耳不闻,突然问:“奚清风父母是谁?”
哭得正凶的奚将阑身体一僵。
盛焦又问:“奚清风年纪几何,姓奚名何?”
奚将阑:“……”
“他的相纹是什么?”
“……”
最后,盛焦冷冷道:“你根本不记得奚清风是谁。”
奚将阑:“……”
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