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剑在崖壁上划出极深的口子,几乎迸出火光,他抱着我往崖上腾挪,嗓音低哑得厉害:“不用许我什么来生来世,我只要你此生此世。”
喉头一哽,此生此世着实是不能了。我握紧袖中的匕首,趁他借力腾起之时颤抖地扎进抱住我的那只手臂,紧搂住我的桎梏毫无防备地松。
身体急速坠落之时,我听到自己轻声道:“记住我,不能忘了我,假如今后喜欢上别的女子,一定不要让我知道。”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到。
最后所见是他面上不能置信的惊痛,蓝色的身影模糊在我夺眶而出的眼泪中。漫天秋意,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这样死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若早知这样快就是诀别,我一定会时时跟着他,不会让最后这段日子我们聚少离多。
但老天爷对我还是不错了。去年深冬直至今日秋暮,就像做了一场梦,在这个梦中,我得到了我的宝物,他从来就是我的宝物。
人生无所谓长短,有时一瞬便是长长一世,有时一世也只是短短一瞬。一切都是宿命。当年长门僧断言我是个命薄之人,他所言非虚,今日不过死于宿命罢了。
但慕言,我想,他一定会自责难过,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不要那么难过就好了,如果我能不死,就好了。
一世安之第三章
十月获稻,为此春酒。放眼一望,雁回山下稻田茫茫,看来慕言将卫国治理得不错。
着实要感激君师父交给我一手做人皮面具的好手艺,自陈至卫,一路回到雁回山,二十日走走停停,除了偶尔身体感到不适,一路都很顺利。
二十日前,我在曲叶河畔醒来,大约是自荼山崖壁坠八崖下的江流,顺着江水漂流至曲叶河。那时和慕言诀别,我以为鲛珠顷刻便要碎裂,可醒来时莫名自迷蒙里看到胸中那颗珠子的影像,冰魄般的明珠,有一半完全碎裂,另一半则布满裂纹。
我想,这就是我还活着的原因,可见上天也有好生之德,只是好生得不够彻底,那些裂纹每日加深一点,每加深一点就带走我一分性命。
照这个速度,最多还能撑个三四月吧。我想过是不是要回去找慕言,这世上唯有他令我放心不下,觉得哪怕再看一眼也好。
可想到终归逃不过命归虚无,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绝望,这太残忍,而且.倘若再见到他,我一定接受不了还有三个月自己就不在人世了,想来想去,决定剩下的这三个月回到最初见他的地方,有他的那些回忆便足够陪伴我愉悦度过最后这段时光。
回雁回山的途中,处处听人议论,说老陈王薨,世子誉即位,即位之日封后,可陈王后的宝座上却没有什么端庄夫人,仅放置着一尊玉制的灵位。
我想到在那个开满千花葵的院子里,他曾哭笑不得地对我道:“姑娘说的是冥婚?可我们慕家不能无后,多谢你一番美意了。”
慕言,我虽然会不甘,临死前提出那样的要求,即使死后也想独占你,可……可都是时任性随便说说的,并没有要你真的做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