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隔了一方碧波滔滔的往生海,饶是迷谷眼力好,再多的,也看不大清了。
一列的活排场瑞气千条地行至月牙湾旁,倒并没有即刻过海的意思,反是在海子旁停下,队末的一列小仙娥有条不紊地赶上来,张罗好茶座茶具令几位尊神稍事休息。
碧蓝的往生海和风轻拂,绕了海子半圈的雨时花抓住最后一点晚春的气息,慢悠悠地绽出绿幽幽的花骨朵来。
天界的三殿下、新郎的三叔连宋君百无聊赖地握着茶盖浮了几浮茶叶沫,轻飘飘同立在一旁的司命闲话:“本君临行前听闻,青丘原是有两位帝姬,除了将要嫁给夜华的这个白浅,似乎还有个小字辈的?”
司命其人,虽地位比东华帝君低了不知多少,却也有幸同东华帝君并称为九重天上会移动的两部全书。只不过,东华帝君是一部会移动的法典,他是会移动的八卦全书,以熟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祖宗三代的秘辛著称。
会移动的八卦全书已被这十里迎亲队的肃穆氛围憋了一上午,此时,终于得到时机开口,心中虽已迫不及待,面上还是拿捏出一副稳重派头,抬手揖了一揖,做足礼数,才缓缓道:“三殿下所言非虚,青丘确然有两位帝姬。小的那一位,乃是白家唯一的孙字辈,说是白狐与赤狐的混血,四海八荒唯一一头九尾的红狐,唤作凤九殿下的。天族有五方五帝,青丘之国亦有五荒五帝,因白浅上神迟早要嫁入天族,两百年前,便将自己在青丘的君位交由凤九殿下承下了。承位时,那位小殿下不过三万两千岁,白止帝君还有意让她继承青丘的大统,年纪轻轻便如此位高权重,但……也有些奇怪。”
小仙娥前来添茶,他停下来,趁着茶烟袅袅的当口,隔着朦胧雾色若有若无地瞄了静坐一旁淡淡浮茶的东华一眼。
连宋似被撩拨得很有兴味,歪在石椅里抬了抬手,眼尾含了一点笑:“你继续说。”
司命颔首,想了想,才又续道:“小仙其实早识得凤九殿下,那时,殿下不过两万来岁,跟在白止帝君身旁,因是唯一的孙女,很受宠爱,性子便也养得活泼,摸鱼打鸟不在话下,还常捉弄人,连小仙也被捉弄过几回。但,”他顿了顿:“两百多年前殿下下凡一遭,一去数十年,回来后不知怎的,性子竟沉重了许多。听说,从凡界归来那日,殿下是穿着一身孝衣。两百多年过去,眼看着她也长大了,因是当做储君来养,大约也是担心无人辅佐帮衬,百年间白止帝君做主为她选了好几位夫婿,但她却……”
连宋道:“她却怎么?”
司命摇了摇头,眼神又似是无意地瞟向一旁的东华帝君,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没什么,只是坚持自己已嫁了夫家,虽夫君亡故,却不能再嫁。且听说这两百多年来,她未有一日将发上的白簪花取下,也未有一时将那身孝衣脱下。”
连宋撑腮靠在石椅的扶臂上,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七十年前似乎有一桩事,说是织越山的沧夷神君娶妻,仿佛与青丘有些什么干系?”
司命想了想,欲答,坐在一旁静默良久的墨渊上神却先开了口,嗓音清清淡淡:“不过是,白止让凤九嫁给沧……”司命在一旁提醒:“沧夷。”墨渊接口:“嫁给沧夷,将凤九绑上了轿子,凤九不大喜欢,当夜,将织越山上的那座神宫拆了而已。”
他的而已两个字极云淡风轻,听得司命极胆战心惊。这一段他还委实不晓得。觉得应该接话,千回百转却只转出来个拖长的“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