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绮经过几秒钟的思考,又道:“其实我还有一个选项,那就是你辞掉工作,放弃一切,我会给家里打电话,要求他们将结婚登记的材料寄过来,咱们先在法国注册。等我结束课程,你跟我回萧家,爷爷会交给我一家新公司,你来帮我。”
事实上,在陈炘离开的这十天里,有些事萧绮也想明白了,尤其是二婚的选择——如果第二任丈夫是走“入赘”路线,那么不管选谁,这条路都差不多,那她还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虽然人人都说“不破不立”,但能做到的人并不多。她也想知道陈炘是否可以舍弃眼前的一切,看似从零开始,但只要他肯下狠心,她就敢放下所有顾忌,去和家里争取、谈判。
在这十天里,萧绮也和顾荃吃过几次饭,聊了不少圈内事。
顾荃很乐于分享,虽然她看上去过于乐观,也有天真的一面,但在关键问题上却又非常世故、现实。她是顾家打造的“豪门媳妇”,无论是课程学习还是观念上的灌输都是标准模板,可她也不“傻”,到底是来自大家族,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什么是政商关系的平衡,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能碰,做生意要“贪”,但又不能过分贪婪,和丈夫的关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等。
怎么说呢,如果今天的事换做是顾荃,她可能会和陈炘谈一场恋爱游戏,却不会将他作为丈夫人选考虑,待家族需要她联姻时,她会毫不犹豫的踹掉他。
按照顾荃的说法就是——我没有让男人入赘的资本,我爸妈在家族都不受宠,我们的小家本来就边缘化,如果我的婚姻也是将就凑合,那就会被家族彻底放弃。等到分遗产的时候,我们拿什么去争呢?我现在的日子之所以这么逍遥快活,还不都是因为有钱有闲吗,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没钱了,那我就得出去打工养活自己,可我又没有那个能力。
人呐,可以有骨气,但骨气是用本事支撑起来的,空有骨气没有能力,那就做好饿肚子的准备吧。
顾荃现在的模样,或多或少映射出跟姜禹结婚前的萧绮。
当时的萧绮差不多也是这种处境,差别只在于,她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她也愿意出去打拼,起码不至于饿肚子。
现实就是,她父母也是家族里不受宠的边缘人,萧老爷子早就放弃她父亲萧同舟了,她母亲陈可是很有心计,也有些见识,但放在萧家还不够看。而她的个人能力在这个圈子里也并非金子一般的存在,这里不乏能人。
其实她当时也做好了为家族联姻做贡献的准备,只是心里还有点野和不甘,想着要在结婚前多谈几次恋爱,等玩够了,玩到没有怨言,再心甘情愿去忍受一个毫无感情的豪门丈夫。
她和姜禹在一起时,还处于一个“饥饿”的状态,远远不到满足,所以姜禹戳破关系,她骨子里是有点不甘心的。
但也因为和姜禹的婚姻,她和父母吃到了不少红利,得到的资产非常丰厚,即便她一辈子不出去工作,也足够挥霍。
也正是因为那段婚姻,才令她现在有底气,有资本去选一个丈夫入赘。
不过这些思考,萧绮是不会跟陈炘说的,她刚才的话已经足够现实,再多只怕他会受不了。
他有自己的骄傲、自尊,虽然这些东西在豪门阶层看来,根本无法换算成实际价值,就是虚无缥缈的“泡沫”,可在她眼里,却是难得可贵的品质。
如果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他与陈可递给她的名单人选也没什么不同,她根本不会喜欢他,所以也没必要为了打碎自己的喜欢,否定自己的眼光,而去改变他。
他是陈炘,保持这样就好。
许久过去,萧绮依然沉思着。
直到陈炘笑了下,忽然说:“我不可能放下眼前的一切,你也不可能跟我去西班牙,这就已经是答案了。”
萧绮跟着点头。
他很平静,她也很冷静。
他们对视许久,似乎都要将对方的样子刻进心里。
萧绮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可他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按耐住了。
……
和陈炘的“分手”,是一次大家都没说开,却又说开了的分手,两人最后甚至没有提到那两个字,却把事情定下来了。
换作一些不甘愿的,死缠烂打的,还想胡搅蛮缠、偷换概念的人,大概会说“我没同意分手啊”,“咱们也没说要分手啊”,这样的话。
可事实上呢,一个人的离开,就已经是定局。
最后几天,陈炘依然住在这栋公寓里,出入时两人依然会打招呼,会说笑,晚上会一起商量吃什么,就和过去没什么分别。相处模式虽然没有改变,但因为少了一层“情侣”关系,如今这样的往来倒更像是室友。
这件事萧绮没有跟任何人讲,包括家里,她只想先自己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门,不着急对外宣布自己恢复单身。
陈炘也是一样。
他们都表现得很平常,没有外人看出端倪。
而就在陈炘收拾好行李,准备第二天登上飞去西班牙的飞机的当晚,萧绮先一步去附近的中餐厅打包了几个热菜回来。
她以为今晚会和过去几天一样,平淡和谐,聊聊过去未来,圆满划个句号。
但她没想到,饭后陈炘喝了一点酒,便将话题从生活、工作拐到一个人身上——姜禹。
萧绮是有点始料未及的。
她后来想过,再老实人也会有脾气,这大概是陈炘小小爆发了一次。
陈炘:“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姜禹没有放弃。”
萧绮面上没什么反应:“是么。”
但她却在想,为什么这个话题要安排在他出发前一天?是不是在说分手那天,他欲言又止的部分就是这个?
当然,她不会认为陈炘是在替自己找“接班人”,怎么说呢,就像是姜禹曾经介意陈炘的存在一样,陈炘也是一直无法忽略姜禹。
陈炘说:“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在公事上姜禹对我非常好。他不是我的上司,却比顾奕更关注我的工作进度,遇到问题还会帮我,明里暗里也给了我不少机会。法国这边会这么顺利,姜禹有一半功劳。”
萧绮有些意外,她只知道顾奕在养胎,所有对外事务都推给帮手,陈炘是其中一个,而项目的另一半责任就落在姜禹手中,不过他也找了许多人帮忙。
萧绮想了下,问:“我知道原本姜家只是参投,现在是姜家和顾家共同负责,权力在向姜家倾斜——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帮忙?”
陈炘没有否认:“多少有一点。”
萧绮:“为什么?”
陈炘:“就当是感谢他的知遇之恩。虽然我不肯定,他介绍的时候,是否有想到这一步。”
萧绮没接话,却在心里有了答案——姜禹不会做无用功,更不会白送人情,送人给顾奕用,如果对他没好处,他才不会理会,但如果对他只有一层好处,他是也可做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