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绮和沈菲对了一眼，瞬间明白，遂指了下办公室门，说：“进来说吧。”

沈菲立刻跟上。

此后几分钟，萧绮一边翻看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听沈菲说话。

沈菲说，她已经处理完家里的事，回去也已经反省、反思过了，那天是她情绪不好，太过冲动，不该对任熙熙那种态度。

这套说辞就和沈菲休假前说的一样。

萧绮在文件上签了字，同时问：“还有呢？”

沈菲一顿：“还有？还有什么……”

萧绮笑着抬眼：“你的设计图稿呢，有没有再检查过？”

沈菲点头，然后说：“但是我比较主观，可能是我当局者迷，我看不出来问题。”

萧绮：“这就是为什么要有设计会的存在，你看不到的问题，别人看到了，提醒你改正，是为了让设计变得更好。虽然你接受了其他人的意见，修了图，但这张图依然是你的署名。”

沈菲声音渐低：“可是那天在会上，大家都说没问题……”

“是大家都说没问题，还是大家因为某些原因，不便说明问题。”萧绮接道：“有时候我们不只要听别人说出来的话，还要听别人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说别人了，就说你自己的感觉，你真觉得ok吗？”

沈菲沉默着。

萧绮看了她一眼，看出来她有点不服，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当局者迷，还没看到自己的问题，所以也就无法接受别人提出来的问题。

无知、懒惰、愚笨是阻碍一个人成长进步的绊脚石，但比这三者更为可怕的障碍，是傲慢。

萧绮又问：“那任熙熙提的意见，你又仔细想过么？”

几秒的安静，沈菲吸了口气，终于说道：“有几点细节，她说的有道理，如果我在上会之前再多检查几次的话，我会改掉的。至于其他的意见，见仁见智吧。”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认可任熙熙的意见。

理论上来讲，审美没有高下，没有对错，任熙熙的意见也并非权威，不是一定要采纳，问题就在于沈菲的态度。

一旦她选择将耳朵关上，眼睛闭上，最终受损的还是她自己。

萧绮就那样看了沈菲片刻，也曾想过要跟沈菲说清楚道理，想过一条条当面分析那些意见，然而这些念头最终也只是自脑海中流过，进而沉淀。

萧绮什么都没有提，就只是说：“我希望那样的冲突不要再发生。以后还有很多共事合作的机会，互帮互助，大家都有好处。”

沈菲点头道：“明白，谢谢萧总。”

萧绮：“出去吧。”

沈菲很快离开办公室，不会儿林轩进来了。

林轩抱了一叠材料，放下后，先将喜禾的内部整顿描述了一遍，同时提到刘捷的动作，不尽快而且准。

等到正事说完，林轩才问起沈菲。

沈菲出去后脸色很难看，就像是在萧绮这里碰了钉子。

而事实上，那根本算不上是碰钉子，最多是沈菲想好了为自己开脱，但萧绮没吃她那一套，还指出她有闭目塞听的问题。

萧绮说：“随她怎么想吧，本来想跟她说道说道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一下子就明白了，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林轩问：“什么话？”

萧绮：“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一个人没有经过自己的思考并深有体会，不是他自己想明白了，只是没有完整地表达出来，那就不要去启发他，不要去揭晓答案。

人都是这样的，道理都会背，但如果不开悟，会背多少道理都没用，外人劝也没用。

林轩：“可我看她现在这样，肯定不服，没准以后还会有龃龉。”

萧绮：“那就是她的选择了，人情我已经讲完了，如果再挑战规则底线，就按照规矩办事。我总不能一直纵着由着，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事实上后面的事萧绮也料到了，多半是看明着发作没占到便宜，于是就将这种矛盾从面上拿到私底下。

就好像在学校里，几乎每个班都会有被边缘化的同学一样，职场也会有冷暴力。

林轩叹道：“要我说，任熙熙也是太耿直了，有些话也不用都说出来，说一半留一半，反正那些意见也未必都会被采纳。”

萧绮回忆着任熙熙平日的表达，笑道：“我和她差不多了几岁，但在她这个阶段的时候，我没有她那种设计才能。”

林轩：“你不需要有啊，你是管理型的。”

萧绮：“姜禹刚点名提拔任熙熙的时候，我是反对的，其中一条原因就是我觉得她不够圆滑，容易得罪人，放在这个位置不合适。但现在我倒认同了。”

林轩想了下，摇头：“我不理解。”

萧绮笑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在某个领域非常擅长的人才，他们在待人接物上要么就有点笨，要么就太耿直。这样的人做不到在生活里方方面面都讨人喜欢，也不需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或许不适合与人打交道，但她注定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