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拉了女儿的手,眼里心里俱是牵念,只恨天不假年,眼看要撒手西去,不能看着女儿长大出阁。可怜林家数代单传,玉儿既没有兄弟姐妹依傍,又没个可信的近支亲族能托付。只能远离故土依倚舅族,幸得岳母她老人家尚在,只是难免寄人篱下,有孤单飘零之叹。
搭脉的大夫轻轻叹了口气,朝贾琏使了个眼色后便收拾了药箱起身离去。林黛玉只觉爹爹的手渐渐松开,眼泪一滴一滴,都滴在了爹爹的手背上。
贾琏伸手探了探鼻息,才知林姑父已断气西去,只是双眼还大睁着,看来是放心不下独女。“姑父放心去罢,林妹妹自有我们家照看,必不会委屈了她。”说着轻轻将林如海的双眼合上。
林黛玉扑在爹爹身上泣血哀鸣,恸哭了片刻后便晕厥了过去,醒过来后只觉全身都痛,她勉强撑开一边眼皮,见青绿团花锦帐半敞着,也不知爹爹怎么样了?林黛玉又涌出眼泪,轻唤了一声“紫鹃?”却半天都不见人来。
“雪雁?”
“三爷醒了?”一个小丫头揉着眼睛走过来,问了句后便那么呆愣愣站着,看着是睡迷糊了,半晌后才清醒过来,“三爷可是要喝茶,我这就去煮。”
“你叫我什么?”三爷?哪来的三爷?林黛玉指了指自己,这小丫头虽看着眼生,但连自家姑娘都认不出来么,她回家也有一月多了。
“三爷啊?”小丫头呆呆道,不然叫什么呢?
林黛玉看着眼前的手指头怔了片刻,踉跄着扑下床捧过桌上的西洋镜,见镜中人眉清目秀,眼底青白一片,细看竟是大舅母跟前的琮表弟,怪不得这丫头唤什么三爷呢。
“三爷,明珠姐姐听说三爷也病了,昨儿个把我叫她家里去,说如今她病着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怕三爷头疼脑热没人照顾,让我平日在屋子里手脚勤快些。三爷如今病着,下床还不穿鞋,要是让明珠姐姐知道了,只怕又要骂我呢。”
见林黛玉瘫坐在椅子上,那个小丫头忙提了鞋过来给她穿上,“三爷且坐一坐,我这就去煮茶来。咱们屋子里十来个人,如今竟一个都用不着。嬷嬷自奶大三爷后,就倚老卖老的,隔日才来走一遭,昨日连太太都看不过去了,说三爷病成这个样子,她老人家还去吃酒赌钱,罚了嬷嬷三个月月钱,只怕这会子正在家心疼钱呢,哪里还能顾得上三爷!”
小丫头絮絮叨叨,帮林黛玉把鞋穿上后,便出门叫院子里的婆子煮碗粥来,又催粗使丫头点着炉子煎药,才又提了壶进来,给林黛玉斟了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