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易顿了下,她没想到陆序竟然会和她说起公司里的事。
“是……你父亲的远房堂弟,陆广财。”
陆望山在恒熙初具规模之后就在其中安排了大量的陆家亲属,陆广财的父亲是陆鹤原的堂弟,年纪比陆望山小,又比陆明斯大。
同样在恒熙工作的钟易对于恒熙内部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非常不满,说起这些人的时候,她的语气颇为不屑。
陆序点了点头:“二婶,去年刚颁布了新的《药典》,对企业使用的药用辅料做出了明确标准,尤其强调成分安全……您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恒熙收购东秦合适么?”
空荡寂静的房间里少年的说话声仿佛有回响。
钟易看向他:
“小序,你是说你觉得东秦药业会出问题?”
陆序没有正面回答她,喝了一口水,他慢吞吞地说:“我只是觉得,医药行业太赚钱了,而且赚得太久了,每一个行业野蛮生长的结束,往往都是有一个事件发生,让整个行业的标准和检查规则变得更清楚。东秦之前先是大举扩张,又谋求上市,现在又在吸纳融资……”
少年的手里多了一支笔,在他的指间转动。
皱了下眉头,钟易缓缓放下手里的水杯。
她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向自己丈夫的侄子。
“你是……故意要对我说这些的么?想让我想办法叫停对东秦药业股份的收购?那你对你爸说应该更有效。”
作为上世纪九十年代考取了公费留学的经济学硕士,为了陆明斯,钟易在回国后拒绝了国内顶级学府的邀请,加入了刚成立不久的恒熙化工加工有限公司,也就是现在恒熙石化的前身,她凭借自己的能力一度做到了副总经理的位置,却在陆望山一次次的“为眀斯着想、多照顾小庭”的言语中步步后退,现在恒熙在深圳发展得极好,她却只能留在东北当一个分支销售端负责人。
陆序的态度,让钟易觉得这个才十六岁的孩子早就盘算好了很多事情,在今晚和她说这些,也绝不是偶然。
可这些话告诉她有什么用呢?
她在恒熙早就成了“董事长的弟妹”、“董事长弟弟的妻子”、“董事长宠爱的侄子的妈妈”,不仅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说的话也没什么人会听。
“不是。”陆序停下了手里转动的笔,“这些话我本来是想告诉我父亲的,为了证明我有用。”
将笔收起来的时候,陆序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红包,还有那枚被他洗干净带回来的硬币。
“现在我不需要了。”
少年低声说。
“您需要,我交给您。”
……
恒熙石化集团总部,二十八岁的陆序正在跟人开着远程会议,徐助理走进来小声说:
“董事长,老董事长来了电话,他想跟您通话。”
“嗯。”
陆序点点头,接着示意跟他汇报工作的人继续说下去。
徐助理看着他的态度,小心退到了门口。
三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了工作的陆序拄着拐杖站起来,随手用手机发送了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却被人拒接了。
陆序面无表情地直接将那个账号拉黑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的手机响了。
“哥,我是陆庭,大伯说他……”
“陆庭,你这么喜欢听我父亲的话,不如你就去他那照顾他吧,正好他现在瘫在床上情绪不好,上个月又赶走了三个医护,不如你去,正好他从你小时候就喜欢你,会很高兴你照顾他的。”
“哥,您别开玩笑了,是这样,我们学校最近有一个画展,您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我一向对画画不感兴趣,你可以带你大伯去,他不是最喜欢你的画了么。”
结束通话之后,陆序看着窗外的路灯,说:
“就近找一个花店。”
半个小时后,陆序抱着一束太阳花拄着拐杖回到了他和盛罗之前生活过的“家”。
打开投影仪,陆序找到了自己想看的视频。
一群年轻女孩儿的尖叫声里,打扮成了古代剑客模样的瘦高女人缓缓走向舞台。
她的眼镜上蒙着黑色的布条。
看到第五遍的时候,陆序打开了弹幕,渐渐地,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情绪的陆董事长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些发弹幕的人,一半管盛罗叫老公。
一半管盛罗叫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