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白他一眼,于解放呵呵赔笑。“我是担心家里人多开支不够,真要是难为你一定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够用的。你如今领八级工资,差一点儿二百六。加上我的小一百,一个月三百多,会过日子的女人每月都能攒下一笔。”
“不用攒,过的宽松舒服些。我以前在前线,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说着他笑笑伸手细数。
“第一,要吃饱,最好一个月能吃回肉。第二,给我媳妇买好看的衣裳,让她过的安安稳稳,不用为过日子柴米油盐发愁。第三、买辆自行车,她想去哪儿我就带她去哪儿。”
“这理想是不是俗了些?”
“我本来就大俗人。努力奋斗拼搏,打小樱花,打,就为过上好日子。就为以后子孙后代不再受欺负。”
说着俗呢,转眼间就伟大起来。男人、顶天立地,家国都在心上。心中有家,心中爱国。
“爹卖药的钱要给我,被我拒绝了。姊妹四个四家人,咱们俩收入最高。老人帮忙带孩子,我们就从其他方面贴补他们一些。爹娘的钱自己留着,以后随便他们分配。”
“嗯。家里事儿你说了算。我努力工作,争取挣更高一级的工资。”
丝丝笑笑低头亲小闺女一口,于解放指指自己的脸颊。她给他个白眼,又探头给他一个吻。
“去给她俩冲奶吧,让喝完了睡觉。”
一听到奶,石竹乖乖的坐等。石燕被爸爸放下,也乖巧的等着。看爸爸下地去拿奶瓶,她急的手指放进了口中。
“不能吃手手。”丝丝伸手扒拉,想纠正宝贝的坏习惯。“马上就冲好了,别一听奶字就吃手啊。手手有细菌,会拉肚子的哦。肚子疼,妈妈可不管你。”
小家伙不吃手了。嘴角流着口水,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妈妈。知道妈妈在跟她说话,小屁股一撅蹦跶一下。
“妈妈、”
她探头在闺女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亲一口,捏捏她的小鼻子。小家伙看妈妈跟她玩,更兴奋的扶着一旁的枕头就站起来。
“妈妈。”
丝丝怕她摔,赶快伸手扶住。“好了好了,妈妈知道你开心。来,乖乖坐下啊,爸爸马上就冲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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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初五,于解放找了几个人帮忙,一天时间将赵青青的房子收拾的利利索索。
玻璃换了,墙面用报纸糊了后整齐又干净。顶棚用更厚一些的牛皮纸糊,这样至少可以支持三五年不用换。
炕上铺上新炕席,简单的家具摆上,看着有了家的样子。接下来又买了锅碗瓢盆、刀、暖壶、茶缸等物,过日子所需基本置办齐全。
赵青青计划过了元宵节后十六搬家,晚上做饭时跟老娘嘀咕:“工业卷是我木墩哥弄来的,我自己花钱买的锅碗瓢盆。被褥这些丝丝说让我把我们娘俩的都搬走,她再置办新的。暖壶和镜子什么的是她之前就买好的。”
“你到底想说啥?”
赵青青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还能说啥啊。我在想那台缝纫机,等会儿我问问丝丝能不能让我搬走。她要有其他用,那我就需要用的时候过来这边。那缝纫机丝丝买回来都没拆封,她也没说要干嘛。”
“咋、自己有家搬走了,以后不管她了?”
“娘,您老糊涂才能说出这话吧?离的这又不远,丝丝这的针线活儿啥的自然还是我做。我是想着我那儿有缝纫机更方便,晚上晚了在家做、省的来回跑。随时都可以抽空做。”
“昨儿就说让给你搬过去呢。木墩说没住人先不急,等你搬家他给你搬过去安装起来。”
“我就知道丝丝肯定给我。”
“那你还忐忑啥?”
“我这是不好意思。这么多年跟着他俩住,之前没工作,吃穿都是用的他们的。后来有工作了我就赶快往家里买东西,丝丝看我买的多了居然塞钱给我。我不要、她又开始包揽了我们娘儿俩的衣裳。如今我自己单过,再想要缝纫机这样的大件,我当姐姐的……”
“所以你不是已经把我这儿的针线活儿都担起来了嘛,家务做饭啥都干。”丝丝出来在她俩身边坐下。
“给你买缝纫机,以后我家的针线活儿都归你做。这事儿说不好谁占便宜,你可别在那儿多心。还有毛衣,你俩外甥女一年一个样儿,毛活儿都是你的啊。”
“那肯定的啊,都是我的。”
姐俩关系好,老太太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老家两家,这里两家,都能互助互爱的多好。老大写信多有检讨,他们两口子不挑事,如今跟老三的关系应该也差不离儿吧?
北方人,过什么节都是吃饺子。元宵一家人在家包饺子,听到外头楼道里洪敏的声音。赵青青孤疑的问丝丝,这人不是说坚决要离嘛,咋回来了。
“医院听说在催,她户口工作都在,事情得回来解决吧?”
说着话,李甜甜敲门进来。清秀的小脸上洋溢着浓烈的喜悦,不用说大家也猜到她所为何事。
“我考过了。”
“恭喜。”
“甜甜以后能做大夫了啊,真好。”
大家都为她高兴,李甜甜激动的抱起石燕亲了好几口。“姨姨给你织毛衣,给你俩织的漂漂亮亮的。”
“这是提前贿赂我?”
甜甜对着好友呵呵笑:“是啊。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对学生可是很严的。”
“正是我的期盼。”
终于迈出最重要的一步,李甜甜开心的忘乎所以,留在赵家吃的饭。翌日周末,她过来帮着一起给赵青青搬家。送了一对搪瓷盆一个暖壶做搬家的礼物。
周一上班,上午看到了洪敏。她低着头不说话,听说主任找她谈了好几回话了。
之前多高调,如今多丢人。下班回家走廊里就听到她家又在摔锅摔碗,从始至终她一人唱独角戏,没听到李成风吭一声。
甜甜小声的摇头叹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你说他会是哪一种?”
洪敏上班阴阳怪气,差点儿开错处方出事故,被主任骂了个狗血淋头。吃饭时甜甜笑着跟丝丝学。
“一天不知道想什么,神经病一样。”
“晚上别忘了看书,我随时考你。”
“啊?”甜甜垮了脸,“姐妹你也太严厉了吧,上一天班很累的。”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青年读书时。你现在不抓紧时间,难道想临时抱佛脚?”
“本来计划玩几天,周末再看的。”
“玩?收收你的玩心,赶快先努力正事要紧。”
俩人说着话到了单元楼门口,丝丝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甜甜傻笑一下,“一个阿姨给介绍的,正在交往。”说完不用丝丝刨根问底,她自己主动交代情况。
“媳妇生病没了,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在老家。达到随军的级别,可以给分配住房。他那人……”甜甜笑笑,“单独在一起时还挺有意思的,跟我爸和你家那口子都不一样。打破了我对他们的固有印象。”
“你喜欢就好。”
“嗯呐。我爸妈这回很满意,他们有经验,说他可靠。我想这回听他们的,他们不会害我。”
丝丝点点头,真心替她高兴。年少轻狂谁没犯过错走过弯路,所幸她有回头的资本,可以重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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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杨柳依依。夏日炎炎,碧波荡漾。人们换上了轻薄的衣衫。丝丝为了行动方便,上班从来不穿裙子。
这天穿的裤子手术时不小心刮了一道口子,出了手术室她才看到里头的秋裤都破了,露出了大腿皮肤。
这时代人都保守,她一有古代记忆的更保守。赶快用病例挡着,找个地方去缝一下。等她穿着一条蜈蚣蜿蜒的裤子返回,走廊西面抢救室里有人在叫喊。
“赵主任呢,我们要找赵主任。你们都走开,我们不用你。”
科室里姓赵的就她一个,这不用说也是在找她。脚下加快步伐,朝着抢救室而去。
“宫腔积脓,高烧不退。抗生素杯水车薪不起作用,人已经没了意识。这时候再不手术切除子宫,她整个人会死于感染。你们这些人到底懂不懂轻重缓急,为了保住子宫不同意手术,错过时间谁也救不了她。”
“你们来医院不听医生的,那你们还来干嘛。病人情况拖延的如此危急,你们还这么阻拦,到时候出了事儿算谁的?”
洪敏气急败坏,一旁的医生也都在劝病人家属。看来病人情况很危险,但家属依旧不同意手术切除感染源。
这时期人十分保守,子宫对于一个女人不亚于生命。如果她的子宫还留有重要作用,那她家人的确很难同意切除这么重要的器官。
“让开,我看看。”
丝丝开口,两名大夫让开地方。家属此时情绪十分激动,刚想伸手拦,一名大夫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赵主任。
病人家属闻言,居然噗通一声给丝丝跪下了。头发全白的老太太,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赵主任,赵主任求求你救救我闺女。她才生了一胎闺女啊,不能没有子宫。没有子宫谁还要她,她后半辈子可咋过?我听人说你可厉害了,不用剖腹也能让难产的人生。你救救我闺女,别切掉她的子宫。”
丝丝检查完了,转身扶起老人。“仔细把情况从头至尾跟我说一遍。她生完多长时间了,什么时候开始高烧的?”
“哦。生完……”老太太仔细回忆一下。
“生完十七天了。一直就有些发烧。找人给看了,接生的说撑开让排出那些脏东西就好。可排出来的没多少,她高烧也越来越厉害。她婆婆骂她,我说别生气别理那老婆走,可这孩子气鼓鼓的,奶都回了。昨儿在其他地方输了液也没效,我们这才……”
另一位年轻些的女人开口补充:“那家就说实在不行就得手术切除,转到这边她们也说得切。一个女人被切了子宫,她以后可咋活?赵主任求求你救救我妹子吧。”
拖的太严重了,这种情况丝丝见过很多。多少家庭条件不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就医的。
钱、有时候等同于命,或者说重于生命。
她转身到一旁桌上开处方,边写边思考利弊。洪敏看她居然开中药,冷笑一声站旁边开口。
“赵主任,病人这么严重你居然开中药?要是错过最佳时机,出了事儿谁负责?”
丝丝抬头:“我负责。”
强硬的话顶了回去,洪敏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转身快步出了抢救室。其他两位大夫看丝丝出手什么都没说,人家是主任,听她的自己肯定不沾干系。
飞快的开好药方,交代马上去抓药煎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先将第一遍最浓的端来喂她。”
“哎。”
那边抓药煎药,这边她拿出自己的银针开始施针。病人肝脉瘀滞严重,气滞血瘀气血不畅。母乳回流,恶露不排,这才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前世她见过一个产后被气死的,所以每次遇到产妇情志不畅都会出言开导。
家属看她开始治疗,乖乖的站在一边不敢多言。行针完毕,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指着闺女下身捂着嘴惊讶莫名。
“流出来了,流出来了。”
丝丝检查一下,病人下身宫颈开始舒张,黄白的浓水伴着血色浸出许多。伸手摸摸病人额头,高烧有一点儿下降。病人嘤咛一声,呼吸比之前顺畅一些。
“用纸垫上,别流的到处都是。”
“哎,哎,我这就给她换。”
“药熬好想办法喂给她,如果醒来的话去叫我,我过来再检查。”
“哎,好。”
从抢救室出去,先到盥洗室洗手。办公室门口听到里头在议论她的治疗方式,洪敏说这不科学瞎胡闹,出了事她得完蛋。她带的实习生来了一句,顿时俩人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