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正人的回答含糊不清,我用余光便能看得出叔叔那可见的心虚。
“日向没有说过,正人叔叔你很不会说谎吗?”
“啧,她说过......”
“我想她这么说是有理由的。毕竟我可是警察的孩子,对待在icu里的病人抱有的只是冷静无情的祈愿而已。”我用手捂上心口,如此强硬地说道。
“唉,我本想说自己很懂犯罪心理,但你跟日向这样的女孩,我还是琢磨的不够透彻。”橘正人叹了口气与我对视,我冲他露出了我自认为足以堪称毕生坚定的眼神。“请告诉我实情。”
“你这么说的话,是因为看到她的伤情了吧。”
我浑身一颤。
我从没见过她的容貌,只是不经意看到了她的脚底。在消防员们抬出来的担架上,被烧到焦黑的脚底。
“那我反而应该说清楚些,鹤。她的烧伤有百分之八十,至少两个星期内都是危险期,而就算后续活下来却依然需要百分之五十以上程度的植皮手术。但你的出现确实提高了她的存活率,否则在那样的大火里她有可能直接死去或者是百分之九十的烧伤,也就是在昏迷中都要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折磨。”橘正人不再以敷衍的口吻与我对话,更多是冷静的称述事实。叔叔他估计是发现了我无法释怀对自己内心的纠结。关怀的语句,便融合在我强力要求澄清的事实当中。
“那乾青宗呢?”
“他面部的烧伤是必然留存的,但应急处理妥当,对视力不会有任何损伤。呼吸道的伤害也并不严重。所以......鹤。你做的足够多了。”
家属的哭喊与名为九井一的少年崩溃场面在我脑海中不停回旋。此刻,橘正人先生握紧了我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有力量,帮我共同维持住了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你必须要比受害者更早的明白。有些事,发生了就注定无法改变,能够改变和选择的只有存活下去的方式。”
“方式......?”
我重复着正人先生话语中的用词。
“任何人流泪都不是为了解决问题。”
我昂首再次看向icu里躺在病床上的少女,与坐在病床旁满脸隐忍的黑发少年。被称作可可的男孩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眼神,他与我对视的眸眼里泛着水光又带着股坚韧而不可触及的昏暗。随后,他只是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谢谢你。】
“适当,恰好的流泪,能够释放内心的压力。所以每个人都有哭泣的权利。”
“是吗......那我可真想做哭泣特权大使了。”我低声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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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认为受害人是自杀。”
“那么他为什么要写这么大的‘以死谢罪’?”椎名弘辉双手抱胸前示意着现场的最大疑点。“这是给别人看的。那,对方究竟是谁呢?”
“受害人是附近暴走族‘南街’的大哥。有没有可能他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因为是未知的秘密,所以才需要我们出面。不能唐突以自杀来结案。”椎名弘辉继续嘱咐道。“文书鉴定科的人没来吗,至少得查明这个笔迹是不是他本人的。否则,我们对受害者的家属也不好交代......”
“有没有可能是不良之间的相互寻仇?”搜查一课小组成员当场提出新的设想。“可以调查周边的学校与这个孩子的人际关系,如果做了很多霸凌事件也有可能被受欺凌的学生报复也说不定。”
椎名弘辉点头称是:“是个突破点。那么,周围邻居有没有说出附近还有什么出名的孩子王?”
“有。名字好像叫什么......柴大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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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完笔录后的我被橘正人先生亲自送回家。而家中依然只有母亲一人在等待,想必,父亲又是在解决什么难办的案件吧。我交给她早已凉透的食盒,便自顾自回房一个人待着去了。
那一夜极难入眠,我自顾自反锁着门不曾应答在门外搭话的母亲。最后,我用收音机调试着各类不同电台,伴随着电台声一口气阅读了好几本书。困倦和疲惫催使着我还是沉沉睡去。第二日,母亲破天荒没有叫我早起,醒来时,我踏出房门,餐桌上摆着母亲准备的早饭和留言条。
“正人先生说,你最需要的是放松,多找同龄孩子玩玩。重要的是,阳光再次升起的时候,一切还得正常过。”
没错,需要恢复正常才好。
我因而打起了精神来一如既往维持着往常的作息,母亲与父亲归家后并没有向我多询问火灾现场是什么样的,我也没有太主动提起。我们只是安稳地探讨着一些消防常识和应急处理方案。与其说是想要求得什么表扬,当他们摸着我的头,我就感到心满意足。
几日后,我的情绪终于达到正常,恰巧当日清晨电话响起。
“喂,啊啊,是小鹤吗?我是真一郎。万次郎那家伙解除紧闭了,要不要来道馆坐坐,我顺便骑着摩托领着你两去兜风?”
“真的可以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回我可给他准备了秘密武器呢。来吧,你会有新的见识。”
——所谓的秘密武器,乃是踏板车。
与其说我学到这种存在被称为“踏板车”,我到觉得这种更像是矮小版给孩子玩的电动车。万次郎相当自豪称呼这家伙为“鹰丸”,我则在一旁搓着手询问真一郎:“这种莫非,也是摩托车吗?”
“吃油的东西肯定是摩托吧,只不过是轻型摩托,专业名词会叫踏板车。万次郎,上去试试看。”
万次郎顶着那头杂乱的浅金发戴好了安全帽,他对着酒红色的摩托车爱不释手,这摸一摸那摸一摸地冲我炫耀:“这可是本田产的cb250t、50毫升型!鹤妞,看看这漆面涂层美妙的质感!”
“不,该怎么说呢......既然是摩托车,根据交通法来说需要驾照的吧。摩托车驾照哪怕是50cc的都应该有才对——?”
我的发言让两人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他们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真正需要驾照存在的那位”似的。片刻,真一郎用指尖搔着下巴开嘀咕着:“那个呐,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以前是暴走族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