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玉润堂那边闹起来了?”华妃横卧在贵妇塌上,用手肘撑着头,双目微阖。自从被查出有孕以来,她便很少搀和宫中事务。只是无论是敬妃还是沈眉庄,都是她顶厌恶的人,她们不痛快了,她就开心痛快。

颂芝自是知道她的心意,殷勤的用银叉子给华妃喂了块儿香梨,才笑着答道:“丽嫔和曹贵人引了皇后过去,怕不能善了。”

“皇后那老妇胆小怕事,又愿意拉拢那些新人,必然不想蹚这趟浑水,可不是要闹大闹到皇上那去?”华妃强忍着恶心皱眉道:“拿些鼻烟来压一压。”

“哎!”颂芝应了,果然回身从贵妃榻的抽屉中去了个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一个扁盒,上面雕着西洋珐琅的黄发赤身女子,是年家特特从广东寻来的暹罗洋烟。

她小心用簪子挑了些放在金镶蓝宝的精致小碟上,正因华妃有孕,故而用的是薄荷、草药、干果等数十种香料发酵调制的白鼻烟,并无烟草成分。

华妃递在鼻尖用力吸了吸,觉得好些,才又分出精力嘱咐道:“下次皇上来的时候,依旧把那蜜渍海棠放在最显眼处。”

颂芝会意道:“娘娘怀着小皇子十分辛苦,难得有能压住恶心的酸果子,奴婢们自然要时时摆着。”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过了一会儿,华妃又笑道:“菀嫔终日打雁,怕是要被雁打了眼。”

“是啊,淳小主看着一派天真,倒是好心思。”颂芝笑道:“听说皇上前脚去了宜芙馆,她后脚就跟了过去,说是要去找她的菀姐姐一起消食。只可惜咱们皇上瞧不上她这干瘪豆芽菜。”

“不过是看菀嫔有孕不能侍寝,想凑上去分一杯羹罢了。投怀送抱,到底落了下成,若是因为‘岁数小、爱热闹’,去找交好的大姐姐玩耍时,‘不小心’被皇上看上了,那就是另一番话了。”华妃冷笑道:“能在宫里头活下来的,哪有真正的天真无害之人?那夏氏倒是心思简单,你瞧瞧她是个什么下场?”

沉吟片刻,华妃恨恨道:“只是不知是菀嫔身边的哪个狐媚子,竟勾的皇上...才用过晚膳不多会,皇上竟这般不知节制。”

“娘娘勿恼,反正丢脸的是她菀嫔,咱们只管看戏便好。”颂芝扑哧一笑,贴着华妃的耳边道:“听说,还是在菀嫔的綉塌上...”

华妃啐了一口,脸上半是愉悦半是酸楚:“狐媚!”

敬妃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毙,她自认行事坦荡,倒也不惧,仍旧坐在位上冲着刘畚道:“除了每日询问惠嫔身体状况,本宫跟你并无接触。而且本宫是一宫主位,惠嫔那时是我宫里的贵人,我怎会害她。”

沈眉庄惊怒之下早已晕厥,被人抬至后殿歇息。甄嬛端坐在敬妃的下首,不紧不慢的插话:“胡乱指证,一样要死。我在家事曾经看过一个典故,说是唐朝有一种刑罚?->>墙桓龃笪退闹苡锰炕鹂救龋俸攘罹懿蝗献锏姆溉俗呓笪?..”刘畚心里一颤,抬起头来看向甄嬛,她的声音极富感染力:“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是不肯招认,本宫倒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了。是威逼,还是利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什么是皇上解决不了的?”

“朕可以答应你,此事不会牵连你的家族!”皇帝保证道,江福海是从刘家京郊的一个庄子上找到的人,刘府一家老小却是不知所踪。

刘畚张了张嘴,却看见甄嬛身后的宫女的宫女捏着一枚荷包来回摇晃,他浑身一抖,那女子察觉到他的目光,冲着他微微一笑,刘畚长大了嘴,身下竟然漫出一滩水迹。

众妃厌恶的掩住口鼻,却听刘畚歇斯底里的咆哮道:“自然是因为您痛恨华妃了!您之前华妃宫里的格格,一直不能怀有身孕,便疑心是华妃作梗,发现惠嫔拉拢微臣后,便定下了这个计谋——惠嫔在懿坤宫附近落水,皇上却未曾疑心华妃,但如果,如果是华妃谋害了皇子呢?只要在惠嫔显怀前制造一场意外,臣再说一句惠嫔的胎保不住了,谁还会知道这孩子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甄嬛觑着皇帝的脸色,冷声道:“敬姐姐怕不会这么傻,轻易地将来龙去脉一一讲给你听,你口口声声的说着,听着倒是再帮华妃娘娘洗脱罪名。”

“我看是菀贵人巴不得借着这个事情来诬陷娘娘吧!”丽嫔素来是华妃的忠实支持者,见甄嬛如此猜测,也不管皇帝会不会生气了,直接跳出来与甄嬛对峙。

“啊啊啊啊啊!”刘畚忽然发出一阵哀嚎,他的神情充满着痛苦与绝望,面部神经剧烈颤抖着,像是在经受着千虫万蚁的啃咬,却仍然哆嗦着嘴指控着:“是敬妃...是敬妃冯氏!敬妃娘娘,臣对不起您!...只是...你承诺我的!记得你承诺我的!”他蓦地抬头看向皇帝,又恶狠狠地盯着甄嬛,嘴里却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的父母妻儿...”

他痛苦的发出一声嚎叫,接着黑色的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口中、耳朵里渗了出来。甄嬛只看了一眼面呕了出来,这不是孕妇该看的东西,皇后忙命人将她扶了出去。

章弥上前,捏开他的嘴,又探了探鼻息,冲皇帝摇了摇头:“刘太医提前在齿间含了用羊肠包裹着的鸩毒。”

“皇上,臣妾总觉得事有蹊跷。”其他妃嫔呐呐不言,一直沉默的皇后开口了:“敬妃素来和顺,刘畚这杀才的话不足为信。”

“全力追捕刘畚的家人,要活口。江城江慎,革职出宫,永不录用。至于敬嫔和沈贵人...”皇帝的目光一凛:“分别幽禁荣禧居和玉润堂,任何人不得探视。苏培盛,你告诉菀嫔身边的掌事宫女,小心伺候着,万不能让她再受刺激。”

皇后长叹一声,牵制华妃的棋子,又废了两颗。纵使日后冯氏能自证清白,也已经在皇帝面前落了个不堪重用的印象。更别提那个遇事慌乱、识人不清的沈眉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