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重又问了一遍:"夫人一向还好吗?"
那女人笑了笑,却没答话,转身走在前面。
苏妄言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进了门,是一间不大的堂屋,家什陈设都甚是简陋,除此之外便只有一间内室,用青色的粗布帘子和堂屋隔开了。堂屋里四角都点着灯,照得屋内十分明亮。临窗一张小桌,几只竹凳。
那女人引他在桌前坐下了,两人都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苏妄言四下里扫了一圈,笑道:"在下从锦城出来,错过了宿头,本想要找个人家借宿一夜,没想到这么巧,竟遇到夫人!"
那女人轻叹了一声:"我一个女人家,住在这郊野之地,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方才没有给公子开门,还请苏大公子不要见怪。"
苏妄言心头一动,道:"夫人一个人住?"
那女人点点头,看他神色,诧道:"怎么了?"
苏妄言道:"没什么,刚才在路上看见有人走在前面,到这附近就不见了,还以为是住在附近的山民。"
看那女人神色却是全不知情,浅笑道:"大约也是错过了宿头的行路人吧?这一带最是偏僻,方圆数里,除了我这里再没有别的人家。别说人家了,就是过路人也难得见到。"
苏妄言随口应了,心下更是惊疑不定,不知方才那"王家先生""忘世姑娘"竟是什么来历?一时间,只觉心里许多疑问,斟酌许久,只问:"夫人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那女人惨笑道:"我若找到了他,又何必躲在这里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苏妄言想了想,道:"有句话,我十年前就想要请教夫人了--要说苏家三公子,那就是我三弟了,但夫人要找的,显然不是他。不知夫人要找的苏三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天下姓苏行三的人多不胜数,夫人要找的那一位会不会根本不是洛阳苏家的人?"
那女人截然道:"我要找的人是洛阳苏三公子,绝不会错--天下姓苏行三的人虽多,但二十年前,敢称苏三公子的人,普天之下便只有一个。"
想起往事,不由露出点笑意,曼声吟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当年拣尽寒枝苏三公子是何等风采?那真真是芝兰玉树,天人临世一般!"
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才不过短短二十年,竟已是连你们苏家的人自己都记不得了吗……"
语毕又是一叹,大有沉缅之意。
马车内,苏妄言向韦长歌道:"我原本不知道她说的苏三公子是什么人,但当我听到'拣尽寒枝'四个字时,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什么人?"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对你提起过苏家西院里住着的那位三叔?"
韦长歌一怔,旋即道:"啊,你是说,那女人要找的,就是你那位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