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岗到云都要十天的路,渐渐进入人口繁密的地区,月筝才真正见识到内乱带给百姓的灾难。到处是兵火废墟,壮年男人几乎被征用一空,老人和妇孺满面愁苦地踯躅盘桓在断壁残垣间,希图找到些可以遮风挡雨的物什。幼儿因为饥饿而啼哭,妇人在绝望的呜咽,让明明和暖的春天也好像处处阴云笼罩。
隽祁的心情极为低落,几日下来连话都没一句。月筝明白他的感受,她尚且为眼前的景象如此痛心,所有人陷入战乱的地狱,她却在恬静的洛岗安逸地生活,每一天平静奢靡的日子都像是对饥寒交迫的人们犯下了过错,更何况这是他的国家,他的子民。在这样的苦难面前,她与他离别的伤感显得十分浅薄。紫蝶论坛公子肉。购买。
夜晚宿在城里一处荒弃的宅院,隽祁照例吩咐属下尽力搜罗粮食菜蔬,分给周围流落街头的老弱妇孺。月筝站在一边默默地看亲自散糙面馒头的他,心里油然生出巨大的安慰和希望。这一瞬间,她几乎有些感谢凤璘能让隽祁成为这片饱受苦难的土地的主人,她相信隽祁,他一定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他的善良,她比谁都体会得深切。
一直忙到夜色深沉,隽祁和她才各自回临时收拾的房间安寝,因为上次“皇子窃国”的言论估计对凤璘造成崩溃型的打击,他加派了人手前来“护送”,强制两人分开就寝。为此她还要领队“代传”了她的鄙夷,一路分开睡能说明什么?她和隽祁之间玉洁冰清?后来彼此的心情太过沉重,她连和凤璘置气的心情都没了。
院子里点着熊熊的火堆,她叫住了满面冷肃的隽祁,“你一定要结束这些苦难,这样我才觉得走得划算。”
隽祁失笑,因疲惫而黯淡的眼眸升起些许光亮,“放心吧,我至少不会做的比宗政凤璘差。”
云都的春意比洛岗要浓些,树枝上娇嫩的绿色让这座初获安宁的城池现出恬静的生机。
路上不见任何百姓,大开的城门像是在唱空城计,月筝抬眼看城楼,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离城门尚远,那个影子模糊渺小,身后又是层层卫兵,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果然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她被逼无奈只能屈从于他为她安排命运的耻辱画面。如果没有隽祁同行,再次掀开他心头那个不愿正视的伤口,她都能想见他此刻脸上带着何等志得意满的笑容!逼她回来,他也不见得能好受。
在她车边骑马并行的隽祁笑了笑,“如果是我,绝对不来看。”宗政凤璘没有直接到洛岗接月筝,就说明他在乎。原来阻止不了,一旦可以,他就无法再容忍,一路上侍卫们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个猜测。隽祁不明白,这样掩耳盗铃的宗政凤璘为何会站上城楼,看着月筝和他一起姗姗归来?心里骤然泛起苦涩的自嘲,月筝果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宗政凤璘,她不肯晚两天走,就是算准了让宗政凤璘看见这一幕吧。
站在城楼上的梁岳暗暗皱了皱眉,也看见勐邑九王爷伴着原妃的马车相携走近,时不时九皇爷还俯下身,听车里人说话似的。看来这个原妃的脾气一点儿没改,怎么能往皇上心头捅刀子就怎么来!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他小心翼翼地说:“皇上,风凉,回了吧。”
凤璘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淡然笑了笑。终于看见了——站在高处瞭望北方天际,终于看见她慢慢出现,渐行渐近。不管她是以什么身份回来,不管她身边此刻有谁,因为视线中有她……他意外地感到释然。是啊……对隽祁的忌恨的确很无谓,毕竟两年里陪伴在月筝身边的人是他。不过不要紧,他总要月筝忘记过去向前看,他自己先要做到。
进了城门,凤璘的帝辇停在路中间,月筝和隽祁的队伍自然就止步了。
接近城郭的时候月筝已经放下车帘,马车停下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重重地一顿。不等她有什么准备,薄薄的帘幕外,凤璘清朗又淡漠的声音已经响在她的耳边:“筝儿。”月筝僵直地坐在车里,怨恨他足够久,足够多,却因为他轻轻地喊了声她的名字,就突然心酸想哭。
他已经缓慢地掀起车帘,月筝猛地扭过脸,不想看他。她的眼泪,她的懦弱只会增加他阴暗的自傲,不,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