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说归说,下手倒是极为轻柔小心。
夏晓雪看了这两个少校一眼,‘唇’角斜斜翘起了极些微的弧度。
白大褂忙得专注,没发现;卢宇翰若有所觉,望向夏晓雪。
夏晓雪偏开脸看窗台上的阳光去了。
……
完事儿之后,卢宇翰给夏晓雪开‘门’,很有些殷勤弥补的意思。
那白大褂乐了,口罩都遮不住他的笑。
卢宇翰知道人家是误会了,可这又怎么解释?只能咽下去。
两人走在走廊里,卢宇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不是说——不同意吗?”
不同意取样。
夏晓雪悠然道:“如果我坚持,你们会不会拿枪‘逼’着我来?”
卢宇翰一下子哑口无言,脸都涨得红了,才讪讪笑道:“不至于闹到那地步吧。”
夏晓雪轻轻嗤笑:“那是我懒得跟你们计较。”一群大男孩年轻的小崽子。老家伙倒是有,可惜思维跟不上变化了。
卢宇翰绝倒当下大大深呼吸一个,应了:“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又道,“其实,我们只是希望能——”
夏晓雪瞥了他一眼,也不在意,只是略一摆手截断了卢宇翰的话:“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才已经听那‘长官’同志说了一遍了。”
“那不就结了”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贪心,那不是你们现在能承受的风险。”
“……那你还同意?”
“我又没同意。我只是觉得吧,坐船出海会比较舒服。那点血,就当我的食宿费了。”
卢宇翰一奇:“难道你还能自己去?”
“你说呢?”
“……要不,再去聊聊?”
“免了,我怕看到他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给他来上一下。”
“他只是——脾气直了点儿。当兵的都这样。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至少你唱的红脸。”
“……我承认我唱的红脸。那再给红脸说说呀?”
“唷,还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
“你说,让一帮大学生去研究原子弹,会怎么样?”
“没那么严重吧?我们调了最好的人做这个。”
“你又不懂,你怎么知道你们最好的研究人员就行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也不内行,我只是大略知道那有多危险。”
“你要相信他们。”
“嗯嗯嗯。”
“这什么态度?”
“信不信都一样。反正我要走了,谁管你们怎么折腾。”
“这么——”冷血“潇洒?就不念念老乡?”
“老乡?这里又不是我故乡。”
“哎?”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里是我老家了?”
“那你——”
“只是有点触景生情、物伤其类。”
“……那柳磊呢?”
“哟,这么早就翻底牌了?”
“……我就不信你一点儿也不在乎”
“谁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不过,你们本来就是杀人利刃,冲在最前面,很危险;后方大本营多一个炸弹,也不会令你们更危险了。说不定呀,还能有点儿好处呢。”
“……”
柳磊的半个月后。
特级病房里。
柳磊、池亮与朱明贵三人闲得发霉,于是玩扑克。
柳磊走了背运,连输了两把。这令柳磊突然想起了夏晓雪,一下子心烦气燥:“该死娘儿们不玩了不玩了”
池亮当时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只是无力说出来而已。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所以池亮对“捡回一条命”的喜悦比柳磊感受更深刻,这会儿虽然同样因为“体质特殊”成了小白鼠,也就比柳磊放得开,当即调侃柳磊:“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吗?”说着捏了个‘花’生米丢嘴里嚼。
柳磊喝了口闷……水。他们今天早上刚刚接到命令、来了这儿,为了保持血液的成份健康,不能喝酒。
朱明贵嘿嘿乐。
“笑什么?”柳磊没好气,又不解,“你怎么也进来了?”
“那条链子碎掉了。”
“啊?”
“就你们昏过去那会儿。动静太大了。”
池亮幸灾乐祸:“倒霉催的”
朱明贵挠挠头:“其实也不是白给。我肩上好了。”他点点自己左肩,“这儿让子弹穿过‘洞’,平时没什么,变天了总是发酸。”
“唷”池亮讶然,“这么神?那不就一条银链子么,商场里到处是——哎呀,障眼法她那是障眼法”
他们休息时凑热闹,传看过夏晓雪跟朱明贵换背包的护身符,还大肆批判过一通“忽悠”、“冒牌货”。可批判归批判,回到五峰山新城后,卢宇翰还是拿走了,送上去做检查,到现在一直没送回来——但那条银链子乃商场里的货‘色’,士兵收到的一点小礼物是士兵的个人财产,所以就留着没动。
朱明贵呵呵乐。
柳磊却是没吭声了。
“怎么了?”
“那东西怎么就碎了……”
“大概是——变天了吧。来路打通,那边的东西涌过来了。”
“是啊。”池亮看看柳磊,把那一小包‘花’生米递给柳磊,“放心,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是没看见齐高山提起她来时那模样儿。还有卢营,就这小半个月,出了一趟海,添了好些白头发。他才比我们大几岁?这能是老的么,还不是被某人气的。”
柳磊失笑,一点头掂了个‘花’生米丢嘴里,又摇摇头,连连摇头,而后柳磊一亮头顶心、问这两人:“哎,我头发白了没?”
……
夏晓雪的半个月后。
中国湖北。一所乡镇医院。
“呜哇~~~哇”
——为什么啊?难道因为刺了那一枪?
可惜婴儿发音能力不全。
母亲‘精’疲力竭,听‘女’儿哭得嘹亮,想起老人家的话,说是刚出生的孩子,若是能哭,那就有一副好身子骨,心头一松,抵不过疲倦,昏昏‘欲’睡。
父亲原本很期待有个儿子,只是没明说而已,此时一听护士说“是个‘女’儿”,不是没有失望的;然而当他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捧过小小的皱巴巴的‘女’儿,看着着沉甸甸的小‘肉’团卖力嚎啕,‘胸’膛里很快被新奇的热流充满,傻笑得合不拢嘴。
“张捷颖就叫张捷颖,身体好,脑瓜子聪明阿静啊,好不好?”
“好。”
十年后。
雨后晴空。
“今日起,再无张捷颖,只有夏晓雪。”半大的‘女’孩站在山顶东南,俯瞰山下的村子,俯瞰那一片被暴雨与泥石流肆虐后的狼狈,冷酷而平静,“当然,我会替你报仇的,颖颖。谁让我占了你好大一个便宜呢。”
接下来,这个平静的地方还没从学校塌楼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又连发命案。
县政fu主管教育文卫的副镇长秦守义、教育督导室主任王树人、副主任李忠,一夜之间,全都死在自己家中;科员张恒强、包工头张恒富、校会计罗显祖,次日夜里跟着丧命——一律是割断气管、窒息而死、痛苦无比
这是大案
市公安局刑事科连忙派了专案调查小组下来。
凶手作案手法残酷老练、干净利索,凶器都是就地取材,分别为菜刀、水果刀、剃须刀片,裁纸刀、剪刀、小刀。其上均没有指纹,就丢在现场。
这割断了通过追查凶器下落来寻找凶手行踪的可能。
唯一的线索,当地老百姓人人都知道——这帮人吞了工程款
这所学校新建的教学楼乃是希望工程的项目。但工程款远未全部到位。结果建楼不满六年后,连日的罕见暴雨,令教学楼坍塌。
农村里亲戚间走得近。失去孩子的家长们在七舅八姑的簇拥下,抱着遗像,用‘花’圈塞满了镇政fu大院,哭骂,骂累了静坐。其中胆子大些的,直接阻挠专案小组的调查工作。更多的当地人当着警察的面不怎么作声,只是冷不丁吐个唾沫,背地里却是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