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食堂里,两百来号人,一时间却是肃默一片,只剩春节联欢晚会的热闹喧杂,听起来格外刺耳。
高志远说完,胡乱吞完盘里的饺子,也不管吃饱没,逃也似地走了。
他这一走,其他人很快有样学样,不一会儿散了大半,没散的也吃得快极了。
结果没几分钟,食堂里就剩下空桌子,收餐车那儿一摞摞的盘子,厨师班的人,还有侯政面前热气腾腾的半桶饺子——旁边那桶已经见底了。
侯政勺儿颓然一丢,连叹气也叹不出来了。
这年过得!
不管大年夜过得怎么样,日子还是流沙一般,一颗颗一天天,从指缝间逝去了。
简丹跟着爸妈上门拜年的时候,唐劲正邪火横生,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除了韩青扬,人人绕着他走——又打不过!
侯政与杨队则默然整理了两个箱子:摘了领衔、去了帽徽的军装,私人物品,骨灰盒,烈士证。
烈士证上没有写真正的牺牲地点,也没有写真正的牺牲原因,只说是演习事故。
倒是追授的个人一等功,分毫不拉。
等到寒假还剩最后两天时,简丹已经写完了第一本书,备份封盘——这个假期里,她不出门的日子里,除了吃喝拉撒睡、一个多小时的调养与锻炼、一个多小时的学习,其余时间全用来工作。这样一天,能日产三万来字。加上之前一学期基本每个礼拜一天周末的累积,第一部小说一百多万字,至此结文。
与此同时,一中队正凑份子钱。
常友裕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两人赚的加起来是他三倍,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胡崖松家里,是陕西农村,不算吃不上饭,但他爹娘他媳妇儿在地里一年刨不出几个钱,又有一个才两岁的儿子;他两个妹妹正读书,都是职高,全靠这哥哥供着。
他是长子。
家属每年有抚恤金,烈士遗属定期抚恤金。那学费,他们给出了——总不能让那俩小姑娘,就这么辍学!
但也不能一下子直接全给了。农村里往往不在乎女孩子,有点困难,保不准就给挪用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管不了那些,可他们在乎战友生前的心愿!
所以他们这边明码记账,开户头存了,一学期一学期地打过去。末了余下的再给那俩姐妹对半分,做路费出去打工也好,添嫁妆也好……尽人事,听天命!
另外几个中队,家里好过、手头宽裕的,也来出了点。不宽裕的,来了也被塞回去。
不过一中队是每个人都出。一百五十,月收入的十分之一左右。有能力的,多出点也成。
这钱没人不肯,哪怕最困难的几个。因为,正是有这个传统,他们要是哪天有个万一,也能闭眼了——很显然,这惯例就是为他们而存在的。
办公室里,杨队与侯政两人点钱记账。
唐劲耷头耷脑蹭进办公室,左边裤子口袋一掏,一百五,交了;右边裤子口袋一掏,五百,也塞给杨队。
侯政刚掏了六百,见状不由眼角一抽:你丫的跟我过不去是吧?!他比唐劲每个月多拿了几百,可他老婆随军,还有个女儿正上大学,手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