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用力瞪了赵永刚一眼,但她没反驳。这倒不是因为女孩子喜欢被人夸年轻,而是因为姜灵听得懂赵永刚的言下之意——赵永刚自己恐怕也没意识到的言下之意。
姜灵很清楚,她们这些被保护的人,不管男女老少,或许无奈或许辛苦,但都没经历过最残酷的事——战争。战争年代显而易见的大规模战斗与战役,和平年代隐秘晦涩的小规模试探与冲突。所以,说她姜灵长到三十岁四十岁、在赵永刚他们看来依旧是个小孩,毫不为过。
老王与两个北平的年轻便衣,都走得快;长廊拐角转弯,他们没多久就不见了影子。剩下赵永刚与姜灵两人,午后无事,一身轻松,闲闲逛过去。
姜灵心情好,路上看到青松红桦、屋檐亭角之类,一概停下来掏出手机来、左一张右一张按快门。
赵永刚一点不急,陪在一边闲看着等;如此几次,他忽然想起自己手机换了新的,干脆也摸出来拍了几张。
无论什么东西,两个说得来的人一起玩,总比一个人玩有趣。所以拍着拍着,他们甚至跑到岔路上去了。最后姜灵迷路了。还好赵永刚是专业人士,来这儿的路上,他就收到了桦红山庄的地图、并且背下来了。所以两人才没沦落到要去找服务员来问。
……
这样回到见山楼那一带时,已经快下午两点。姜灵玩也玩得尽兴了,还略有些累,见到长廊尽头、楼间的池子边,坐着些闻风而来的人,正彼此攀谈,姜灵的笑容就慢慢沉寂下来,止步跟赵永刚道:“我有一件事,很想不通。”
赵永刚见姜灵神色郑重,也正容收了笑:“你说。”
姜灵跨出长廊,走到旁边的石子路上,慢吞吞道:“路林他们,对你和姚远的同行那么狠,但我……我不讨厌他们。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怕他们。可刚才我也没觉得害怕——这是不是不对啊?”
“就这个?”赵永刚如释重负,一下子失笑,“我还以为什么那……哪来那么多对的错的!难不成你以为你这样就是汉奸了?!一定要冲上去挥拳头才行?你小时候老电影看多了吧?!”
姜灵瞪赵永刚。赵永刚连忙收起笑。姜灵扁扁嘴:“我这不是觉得,他们也是为了我们,才会被路林他们抓住的;而我和路林他们一起吃饭,聊天,还相处得很舒服……所以这事,不是很奇怪吗?”
赵永刚深看了姜灵一眼。姜灵被看得莫名其妙。赵永刚缓下声儿来解释:“不是这样。你有什么对不起他们?你救了他们!我跟你说,你和他们,是自己人;你和路林,不是敌人;他们在路林那儿,是敌人——之前是,以后不会了。所以你和路林吃饭聊天,很正常。路林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也很正常。你不要混在一起。”
姜灵发现自己可以一字不漏地记住赵永刚的这些话,但并不真正懂得话里的涵义。“等等……自己人的敌人,不也该是我的敌人吗?”
赵永刚缓缓一摇头,声音沉沉:“敌人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的。何况自己人……可未必是兄弟。”
姜灵想起之前姚远解释过的“不同意见”,就有些明白了;她琢磨了一下,问赵永刚:“你是说,兄弟的敌人,才等同于你的敌人?那什么是兄弟?”
赵永刚小半晌没吭声,然后他轻轻开口:“过命的。”说完这短短三个字,便再没有下文。
姜灵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但她看赵永刚的样子,也没再问。
两人回2203休息。但两人一到见山楼下,就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直迎上来。
“姜灵是吧?”来者一身铁灰的休闲西装,挺拔从容;两手插在裤兜里,笑得温和却也笃定。他说话时与贺晓曦一样,是北平口音。“我们等你好半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