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咱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刻钟了,我们这些做奴才也就罢了。您身子本就弱,就算丞相不在,这清平观里的人也不知让您进屋里坐一坐。”
陆清漪轻轻摇了摇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眉头忽然一紧,一阵急促地咳嗽起来,就像是快要呼吸不了一般。
那侍女骇得赶忙噤声,急忙拍抚着她的后背。
陆清漪的病是尚在母胎里便有的,她生母就体弱,怀她时受了惊吓,还不足十月便诞下了她,以致落下了病根。
这病娇贵的很,受不得气,亦受不了寒。
偏偏清平观的人连公主的面子也不给,柔安公主一行人站在清平观外等了已久,除了先时有个小道士出来说了一句丞相不在,此后便再无人来招待。
想到这儿,那侍女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自家公主咳嗽的模样,急得眼泪都快下来。
好在过了一会儿,陆清漪才慢慢停止了咳喘,渐渐平息下来。
平静下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握住了那小侍女抓着伞柄的手。
感受到那冻得冰凉的温度,陆清漪面露愧色地垂下了眸子:“都是我不好,让你们陪着我在此处受累。”
她遥遥望了眼清平观,似有不舍地叹了口气:“罢了,改日再来吧。”
侍女虽身在寒冬,却因为公主的这一番话似是置身于春风之中般和煦。
公主总是这般体贴平和,甚至会为下人着想。
她感激地握紧了手中的伞,即便双手冻得已无知觉,都不觉得有甚么。
一行人转身欲离去,转角处,却看见顾珩缓步向清平观走来。
雪风吹卷起他白色的袍角,衬着他如青松般俊挺的身姿,似与雪色混为一体。
贺风在他身旁为他撑伞,先顾珩一步看见了陆清漪,轻声提醒道:“丞相,前面是柔安公主。”
顾珩抬眼望去,正巧对上陆清漪的视线,陆清漪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一时顾不得公主的矜持,碎步向他小跑去。
快到顾珩身前时,她似乎被雪下暗藏的碎石绊了一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她害怕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重重跌倒在雪地的窘迫。
却被一双冰凉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搀扶住小臂。
陆清漪缓缓睁开眼,一双小鹿般的眸子里惊魂未定,她耳廓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出了小臂。
“多谢丞相。”
陆清漪身边的侍女跟了上来,担心地询问着柔安是否伤了哪里。
陆清漪摇了摇头,羞怯的目光又落在了顾珩身上。
那侍女对着顾珩行了一礼,似乎生怕陆清漪藏着不说,于是抢先开了口:“丞相,公主已经等了您许久。”
陆清漪苍白的面颊倏然染上了绯红,她显少这样略显失态地责怪道:“知书!”
即便如此,对于顾珩的反应,她还是不免有些少女的期待。
陆清漪垂下长睫,模样可谓我见尤怜,看着她,顾珩居然看见了几分秦观月的影子。
只是比起秦观月,陆清漪似乎少了些什么。
顾珩并未被触动,站在原地,缓缓收回了手。每当这些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想去握住玉拂尘,但常常落了空。
哪怕是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被陆清漪看在眼底。她是知道的,在她年岁尚小的时候,顾珩就总是握着那柄玉拂尘,听闻是张真人赠他的。
只是经年未见,居然顾珩手中不见了那柄拂尘。
顾珩平静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声音没有波澜。
“公主有事吗?”
如往年一般的疏冷,陆清漪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她没有将这份情绪表露出来,反而是扯出一抹温润的笑。
“今日,我本以为会是丞相去接我回宫。”
陆清漪自幼体弱,身上浮着淡淡的药味,此时掩袖微咳两声,反倒生出令人怜惜的娇态。
顾珩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陛下如今龙体抱恙,若无要事去做,我不能轻易出宫。”
顾珩抬头看了眼天际而降的雪,淡淡开口:“公主不能受寒,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说完,顾珩微微颔首向陆清漪示意,而后径直向清平观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刹,陆清漪开口叫住了他。
“丞相……”陆清漪的眼眶微红,“经久未见,丞相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陆清漪始终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顾珩时的情形。
彼时她与大姐站在城楼上向下眺望,顾珩的马车停在城门下,他身着雪袍缓步而下,如琼林玉树般耀眼,似乎不着尘埃的谪仙。
她早就听闻过这位罗浮居士的名号,一直想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父皇屡次三番地请他入仕。
直到那一眼,便让她整整记了许多年。
顾珩停住了脚步,陆清漪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如落了雪的松,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缓缓开口后冰冷的声音,亦如他的背影一般冷淡。
“公主,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