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坐到桌前,先前面上的委屈神色一扫而空。
墨隐见她没能在西山居宿下,不提也知娘娘这次必又是碰壁而归。
她在心底替娘娘鸣不平,说了顾珩好些坏话,末了却看秦观月面色平静,倒没半点反应。
“娘娘便不怨丞相吗?”
秦观月没应她的话,只是笑,捻勺搅弄着碗中藕粉:“你如今手艺渐长,这藕粉做的愈发好吃了。”
早知顾珩是块难啃的骨头,原先也没指望轻易便能拿下。
一小碗藕粉见了底,小勺碰着空碗清泠一声响。
“过些日子,给陛下也送一份去吧。”
几场骤雨之后,才算正式入了盛夏。
蝉鸣缭耳,碧梧遮阴,正是行宫避暑的好日子,燕帝却突然发了病,将要回燕宫疗养。
车马浩浩荡荡,驶过长街。
行宫的日子还算闲适,虽最终秦观月与顾珩不欢而散,但至少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秦观月的马车与顾珩的马车前后只相隔一个,看似很近,却没有任何交集。
就如这几日一般,秦观月刻意不与顾珩有任何来往。
一路颠簸后,众人回到燕宫。
顾珩并未回清平观,而是先与燕帝一并回了燕宸殿。
与燕帝一块病倒的,还有淑妃与新册的那名春风楼女子。
淑妃口中的“天下一家春”,便是找来大燕三十六郡州的各地不同女子,集聚于春风楼内,共同取乐于燕帝。
燕帝不闻顾珩劝阻,如此一连几日,染上了花疾。
此病多发于青楼女子之间,病态来势汹汹,浑身灼痒难耐。好是太医诊治及时,一时不会殃及燕帝性命。
燕帝躺在龙榻上,浑身起了红疹子,尤是不能言说之处,如有千万只蚁虫爬过皮肤,却抓挠不得,只得连连咒骂侍奉的医女,以平心中怒火。
顾珩则坐在一帘之后,悠然从容地撇了撇杯中的茶沫子。
听得帘后传来医女的低声啜泣,顾珩从茶盏中抬起眼:“陛下龙体有恙,不得动怒,你们且先下去吧。”
众侍婢如得恩赦般退了下去,只留燕帝在榻上辗转,叫苦不迭。
顾珩啜了口茶,眉眼疏冷:“那个危损陛下龙体的的青楼女子,臣已做主,将她杖毙了。”
“你……”燕帝挣扎起身,怒从心起,却不敢言,“罢了!”
权柄下移,燕帝虽不至于沦为砧上肉糜,但已然呈一派暮色仓仓了。
燕帝垂眼观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野心、抱负或者是财富都无碍,只要他能让自己堪堪性命得以延续,又有什么所谓呢?
顾珩对上燕帝略有深意的目光,只停顿了半晌,又沉沉发问。
“陛下抱恙,内帑之事,还是由臣替陛下分担一二。”
帘后一片沉寂,顾珩又抬高了声音:“陛下?”
燕帝想起今日灾殃,皆因当初违背顾珩诫言所起,自其崇信道法以来,顾珩推演谶兆无一不中。
思虑至此,燕帝心中愈发惶恐不安,只得低低一叹。
“内帑簿子暂由魏恪保管,爱卿去找他拿吧。”
顾珩摩挲着光洁的茶沿,并未回应。
他要的,还远远不够。
“爱卿还有何事啊?”
秦国公一两句话,便唆使了燕帝去了顾珩监理一职,虽幕后之人并不明朗,但据探子来报,此事隐约牵涉着皇陵修缮之事,直戳燕帝痛处,这番苦心经营,绝非常人所及。
顾珩一展眉头,搁置了茶盏。
“陛下如今需要静心修养,往后外臣觐见的折子,便先递到臣那处去,若无要紧的事,便不让他们来叨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