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一品者为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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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御二课结课后,谢道韫便与众人拜别,离开了书院。
学子立于尼山书院正大门前,鞠礼恭送谢先生启行。
谢道韫回头望了一眼“尼山书院”的四字石匾,又满含温情的看着一众学子,转身上了舆驾。
舆夫四人齐力抬起平肩舆,步伐整齐划一,人与车舆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王蓝田眯眼看着如洗的碧空,有些失神。
此去一别,再见又会是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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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
陈子俊站在台前宣布:“从今日起开始放中秋假。”
语毕,场下一片欢腾。
他展臂,严声高喝:“肃静!”
待众人安静,他才徐徐开口:“本夫子行事赏罚分明,品状排行最末之人,派到伙房打柴,禁止休假。”1
众学子面面相觑,有人问道:“夫子,品状排行最末的是谁啊?”2
“王蓝田!”陈子俊不善作掩,这三字说得几乎是嚼穿龈血。
众人不说话,齐齐侧目望着王蓝田,他们知道无须他们站出来说些什么,这太原王蓝田自己便能找寻破漏点,辟出论据,反手将军。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王蓝田尚未作反应,那马文才竟先出了声:“王蓝田的品状不是向来靠前吗?”
话虽是问询,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加上他那凌厉的凤眼向上一挑,即便坐着,也比之夫子还要威严上三分。
“从……”陈子俊本是做好与王蓝田舌战一番的准备,却见问话者是马文才,嘴唇一抖,气势上不由的弱了弱,“从即刻起降为最末!”3
马文才微笑:“夫子,这品状排行本是由陈夫子您、谢先生、山长三人共评而出……”
他话语一顿,察觉衣袖被人扯动。
他侧头看向王蓝田,眼中似有不解,就见她站起来,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往身后一带,自己挡在他前面,拱手道:“容学生冒昧问上一句,这是陈夫子口头奖罚,还是记录在册的?”
口头与在册的区别在于,口头只是夫子的一家之言,平日用来恐吓或拿捏学子的。
在册登记的品状则得由陈子俊、任课夫子、山长共评,防止出现收受贿赂抬高或降低品状的情况,评完后需张贴于东大殿的布告栏处作以公开。
陈子俊略微有些紧张,色厉内荏道:“即便是口头,你的中秋假也得禁。”
王蓝田规矩行了一礼,应下:“学生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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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课,宣布完中秋假后众人便结伴回寝,整理一应行囊准备归家。
王蓝田向马公子道了谢,感谢其在课上仗义直言。
马文才:“今日你明是占理的,怎不与他辩?”
“他明是有备而来,我何必与他硬碰?”王蓝田乐道,“况且文才兄出马,直杀他个措手不及。我又顺势应下,不给他接话的机会,他那满腹的经纶与欲辩的巧嘴也就无用武之地了,留着与他共度中秋吧。”
王蓝田“啧”了一声,拍了下马文才的肩膀:“痛快。”
她今日心情似乎极佳,整个人较之往人也欢脱了一些,故而面上的笑,灿烂若九月的艳阳,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马文才垂眼看着被她拍过的肩头,唇角勾着的笑僵了僵,复又因瞧见她的笑靥,低头略显腼腆的与她一起笑了起来。
风吹长林,雁过碧空,少年眉眼带笑,秋日似胜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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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蓝田未回寝舍,与马文才告别后,斜穿小路赶上正往东大殿的陈子俊。
她见了陈子俊也不行礼,只是揣着手,跟在他身后保持了约半米的距离。他快她便快,他慢她亦慢,如此行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陈子俊骤然转身,很是无奈的看着王蓝田:“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