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说得没错,与其关心肆,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我这活着跟死了几乎没区别,更何况……
恐怕在联盟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既然是死人,暂且不要遇上为妙。
我抿抿唇,冲动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缓缓坐回原地,靠着岩壁屈起双腿,将头搁在膝盖上。
眼睛埋进刘海阴影里,藏起我眼底的落魄。
柒俯视着这样的我,微不可查地皱起眉。
“你想去看他。”他用的肯定句式。
“对,他之前算是帮过我。不过我这样子……算了,过几天吧。”
“我带你去。”
“?”
“起来。”
柒单膝碰地,另条腿蹲下,一只胳膊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向我伸出一只手。
很漂亮的一双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微微有些长,却也是好看的弧度。如果这双手生在富家公子身上,一定会保养得当,可我眼前的这只手,却布满薄厚不一的茧子,告昭出主人并不怜惜它的事实。
这是武者的手,稳当、坚定、有力。
我抬起眼,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在安慰我?”
“……”
柒一言不发,手有撤回去的趋势。
“哎等等,我开玩笑的。”开不起玩笑的家伙!
我将手放进他手心里,柒握着没知觉的手把我拉起来。他用力过猛,几乎是把我一整个提起来,即使手没知觉我也想象到一阵幻痛。
坠崖的后遗症犹在,猛一下站起身没保持住平衡,我膝盖一软往前冲倒,柒眼疾手快拽住我胳膊,避免了摔个狗啃泥的不幸。
“多谢。”我活动开下肢,做些小幅度复健运动。在此期间柒倚在洞口环抱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鬼知道我怎么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饶有兴致”。
我想到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不是不乐意我关心肆吗?怎么又改主意带我去了?”
“我没说过。”柒逆着光睥我一眼,“是你自己想的。”
真的吗?我狐疑地想,他之前的语气分明是不高兴。
算了,管他呢。某种意义上,我欠了肆人情。
柒带着我走出山洞,迎面撒下的阳光明媚灿烂,行走在葱郁林翳间,自然界的清新空气与温暖气候让我错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好似我们参与的是一场旅行、一次人生难得的享受,而不是绞肉机一样残酷的大逃杀。
继续走下去,我就能忘掉死去的同伴和对手,涤洗我双手沾染的鲜血——我清楚地明白,这都是我的妄想。
拨开灌丛,眼前豁然开朗,绿荫葱茏的空地上,一具棺材、一具尸体,安详地在阳光里酣眠。
不看胸口狰狞的血洞,肆和睡着了没有区别,苍白的脸神情宁静,睫毛点缀着暖融融的金辉,仿佛轻轻呼唤名字,他就能醒过来。
我放轻呼吸,踩着吮饱血液的泥土走到他身边,生怕惊醒沉睡的守墓人。
柒跟在我旁边,脚步无声,不带情绪地注视着肆。
我蹲下身,垂手点了下守墓人闭合的双目,明明没有知觉,指尖却像烧起来一样滚烫。
埋葬死者的守墓人死了。
又一个温柔的灵魂寂灭了。
“你说这场大逃杀真的有意义吗?”我喃喃道,也许是自言自语,也许想从柒嘴里寻求答案。
当然是有意义的,对于我、对于刺客组织,意义大了去。
那对于这些本该有大好未来、却被抓过来拼死拼活的无辜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