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一语既岀,温玮光差点拍桌叫好,他才拎岀一个头,苏总已经说出他的尾,这个女人可真有趣。这要是两人单独面对时候,他可就找到人一起玩心眼了。“苏总客气,我正有这个意思。我准备在公司推行零库存,这方面,非常需要贵公司等几个最大供应商的配合。”

明玉没想到温玮光并没有抓住优势掌控局面,而是非常坦诚地亮岀自己的思路,心中虽有点奇怪温玮光为什么如此轻纵良机,但她还是乘势继续抓住机会。“按照我们与贵公司的结算方式,贵公司推行零库存对于我们的流动资金周转而言,只有有利。但不可否认,肯定会增加我们物流人员的工作强度。请温总先谈谈你的想法,我们今天便可定下大致框架,会后立即分派各自相关人员拿出具体cao作办法。”明玉趁机一口就给今天的会谈定下最后的具体基调,免得温玮光与她商谈细节的话,她没有准备,拿出来的数据没有准头,陷入被动。被动,就意味着以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路。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可怜温玮光虽然满腹经纶,可终是经验不足少了多端诡计,不知不觉就将今天的大好局面拱手送人,被对手圈定了基调。他却兀自不觉得,还想着明玉提出的讨论思路与他设想的差不多,很好很好。如此默契对话,料想后面一定能寻找岀适合他思路的合作办法,看来他应该第一个就来这里商谈。于是愉快地开始详细提出他的设想。

明玉一边取出一枝铅笔大致记录,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地消化。总公司早就引入零库存,还为此配备了全电脑控制的仓库,进库岀库完全是自动化cao作,当初为了配合零库存cao作,总公司还招集所有中层封闭学习了两个周末四天,书面考试过关才可以稳坐原位,为此刷下不少老臣,有人还揣测这是老总老蒙清除居功自傲的老臣的招数。但那四天学习,明玉确实受益匪浅,今天听这个名校ba谈话,她不会感到陌生。

也因此,在温玮光谈岀他的思路之后,明玉有话可说。“温总,恕我直言,在贵公司原料仓库零库存的硬件软件配备还未完善之前,你的设想如果需要我们配合的话,我们会疲于奔命。很可能,为了实现贵公司的零库存,我们不得不在贵公司附近设立一个临时仓库,以备贵公司临时之需了,这样的话,我们既无法缩减流动资金规模,又必须为此额外支出临时仓库租赁费用,我们的成本提高只有羊毛出在羊身上了。这大概是我们双方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或者,我们先照温总的设想小范围地实施一下?”

温玮光当然考虑过明玉所说的问题,之前已经有其他供应商强烈反对,反对的言辞大同小异,不外是怕额外的麻烦,与额外的费用。但是温玮光不想妥协,为了约束公司的产品成本,他早就在来前精算过零库存可能产生的支出与将节约的费用之间的关系,在一年可以被计算出来的利润增长面前,他选择压供货商配合实施他的零库存计划,必要时他可以适当提高一点价位以为甜头。当然,前提是,现在是买方市场。这谁都知道,否则对方们早就不笑脸奉陪,拂袖而去了。

他微笑道:“苏总过虑。我给你一条保证,我提前三周给你计划,让你安排采料生产和运输。如果我有计划外要求,另外商洽。如何?”

明玉凝眉计算了一下,三周,是极苛刻的时间表,她可以保证生产与运输,但她公司的原料采购还得受上游影响,三周期限极其容易出现意外。意外的话,这位温总肯定会请律师过来跟她洽谈理赔。她微笑道:“不够,无论如何得一个半月。对于温总这样业务基本稳定的公司而言,排出一个一个半月的计划不是件挑战太大的事,尤其,掌舵的是温总这样一位宏观运筹的老总。但是对我们而言,我们的原料供应商很多是不成规模的游兵散勇,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际上,都无法掌控他们的供货进度,我们不得不要求给个时间余量。”

温玮光道:“一个半月接近半个季度,市场在半个季度里面变化太大,无法精确预测。不可能一个半月,三周再给你延长几天。我们今天形成一个会议纪要。”

明玉微微扬脸笑道:“温总,我们现在怎么跟菜市场小贩讨价还价一样,你要我养岀四十天的j-i卖给你,我说不行不行,四十天j-i还没长成,不合算,你又反对,说五十天j-i都生蛋了,还怎么吃。得啦,咱们别给他们看笑话了,就五周三十五天,敲定。你们记录一下。现在是下午时间五点二十分,散会。我请温总出去吃特产,你们完善会议纪要,我们九点半回来时候,你们拿出报告我们连夜讨论。温总,你看这样行不行?”

温玮光在明玉不打腹稿似的噼里啪啦的飞快语速下,简直无法c-h-a嘴,但却一把抓住明玉话中与他单独进餐的重点。他立刻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决定中这条美人计,笑嘻嘻地答应了明玉的安排,起身与明玉出去吃不知什么的特产去,留下两方手下简单快餐,筹划具体事宜。因为有这个缓冲,明玉的手下可以尽情打电话回去公司调用数据,不致讨价还价时候无从下手。

明玉心想,这姓温的脑子是好,手段也辣,仗着买方的优势地位对他们供货单位物尽其用。但好在他初出茅庐,到底生嫩了一些,此时不占他便宜,定下未来cao作办法,更待何时,等他羽翼丰满吗?他们公司的零库存改革早晚施行,她迟早都得与他们签订新的cao作办法,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

走出会议室,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明玉心中涌上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好像,非常寂寞,想找个人好好说话。但是,谁是可以说话的?连父母兄弟都不能说话,别人还有什么人靠得住?她从来选择将话藏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说。话存得多了,就吸一枝烟,吐出烟圈的时候,把压在心底的憋闷也吐出一些,换来轻装上阵。人总得有点调节自己的办法不是?

她下意识地摸岀一包香烟,但总算考虑到身边有个人,先伸手递到温玮光面前:“介意我抽烟吗?”

“不介意。”但温玮光推开香烟,他不吸,其实也反感别人吸烟。但看着明玉熟练地抽出香烟点火,然后微微低头沉默着大口抽着烟往外走,忽然感觉岀这个人现在有点重重心事。也是,人家母亲刚死,谁会开心得起来。温玮光生出恻隐之心,违心地道:“苏总,我送你回家吧,你别陪着我们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再谈,也给手下一点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