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见明成这么不讲理,吴非却是那么能理解,心中更是痛恨明成,她忙道:“大嫂,我会想办法,你一个人带着宝宝在美国,手头需要一些钱傍身。我会想办法,我会的。”

吴非听着,早就心软了,反过来劝说朱丽别钻牛角尖,朱丽感动,泣不成声。两妯娌这一个电话起才感觉像是一家人。

但是,吴非放下电话,为朱丽也为自己叹息几声后,还是决定坚决不寄钱给明哲。他既然那么厉害,相当大哥,那就去找明玉好了,朱丽说得对,她一个人带着宝宝,需要一些钱傍身。明哲能耐,即使这么几千美元也不留给她,想着真是心凉。

吴非越想越气,心说你会用钱,我难道就不会用了吗?她憋着一肚子气将宝宝哄睡了,立刻一个转身给她爸妈打个电话,“妈,这回我回来后,老板希望我带两个人开发查询新系统,这是给我的机会,年薪会加一半,但是工作会比较忙一点。我本来有点犹豫,不想答应,但回家算了算,还是想答应。你和爸赶紧去签证吧,好吗?过来帮我带着宝宝,我也正好省了给宝宝入托的钱。而且我现在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屋子,呆楼上担心楼下进贼,呆楼下害怕楼上闹鬼,你们来陪陪我吧。”

吴非爸妈一听就知道女儿那儿遇难题了,心疼,毫不犹豫地答应。吴非放下电话后冷笑着想,明天她会去银行取钱,但是,这笔钱她拿来给爸妈买机票。爸妈过来管着宝宝,省下入托费用正好大家过好日子。难道她的父母就不用过好日子吗?打量谁不是孝顺孩儿啊,别把人逼急了。

而吴非也知道,她得有点事业了。靠男人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

朱丽又坐在卧室里流了会儿眼泪,半途接到明哲电话,说他们收拾东西,中午不过来吃饭,等约定付定金时间再回来约齐了明成。

朱丽想,也好,不来最好,省得cao心。她擦干眼泪,洗了把脸,打开书房的门,想把明哲的话传给明成。却见明成戴着耳机闭着眼睛躺在书房沙发上,真正的闭目塞听,天塌下来也不管的样子。朱丽俯视着他,心里悲哀地想,如果他真是他母亲一死他心理断n_ai 也就罢了,小孩子还容易糊弄。而明成这哪是小孩子的行为啊,整一个无赖了。一直占用着家中有限的资源,将妹妹实际赶出家门;借了父母那么多钱,从来不知道归还;为了借钱跟周经理不知道怎么亲热,带着口红印子回家;明明事情都是他惹起,他还好意思拔拳揍他妹妹;做错那么多事,不知道歉更不知反悔。而这回的投资,那就不能再用决策失误无心之过来掩盖了,他是有策划有步骤地瞒着她,他无视她的权利,他心里不知道拿她当什么。

有那样的爹,生出来的儿子也一样无比的自私。明知道她在哭,他竟然还能小睡,何其凉薄。朱丽的心彻底凉了。

而且,她好好一个人,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不欠谁不求谁,今天,却被他拖累得都不敢见人,在吴非面前无地自容。

一周之前,她还幻想着她能说服明成改变,想着明成终有一天能担起责任。可是,经历入狱风波,明成并不见汲取教训,他反而变本加厉了。他竟然知道了欺瞒。而且,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出差,周经理的十万块钱是那么容易借出来的吗?他会说出他出差究竟去做了什么吗?朱丽想到以前明成衬衫领子上的玫瑰色口红,胃里如吞下一只苍蝇。这个人,是没救了。

朱丽冷冷俯视着明成,异常冷静地分析前后,给明成痛下结论。

她不想推醒明成,她不管了。但她还是尽责地留下纸条,告知明哲的来电,放在3上面。然后,她静静退出,收拾岀两大箱衣物用品、文件资料,大包小包回去父母家。

明成居然不知,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但令朱丽没想到的是,一向并不怎么看的上明成的爸妈竟然一致劝她不要意气用事,得给明成时间机会改正,不能一棍子打死。朱丽纳闷了,明成这样的人能改?他现在已经是无耻的无赖了。他欺骗她,处处欺骗她,把她对他的信任都掏空,也把她的爱也全部否定,因为,她以前爱的都是假相,一个由婆婆和明成静心堆砌起来的假相。

朱丽不认同爸妈的劝说,她痛恨明成,这回也恨上了自己。她怎么这么傻,竟然一直傻呵呵地活在别人编织给她的圈套里。

明成其实一直在骗她。这让朱丽无比恼火。

二十七

明哲在回上海的高速大巴上,已经忍不住取出笔记本电脑,架在膝盖上整理头绪。父亲咬牙切齿的哭诉令他震惊,在父亲的嘴下,母亲怎么成了如此卑鄙如此下作的女人。明哲都怀疑,父亲嘴里的那个害了父亲一辈子的女人真是他们三个孩子的母亲吗?如此慈爱的母亲,怎么可能做出父亲说的那些卑鄙事情?明哲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父亲。但是,父亲的嚎叫是如此真切,他的悲哀也是如此真切,他眼睛里深刻的痛苦更是不容忽视,那是无法假装的,父亲不是演员,而且即使最好的演员,眼睛里也不会流露如此深刻的伤痛。那是经年累月的麻木后稍稍流露岀的丝丝缕缕的悲。那一缕悲如二胡的高音,月夜下颤巍巍地如泣如诉,告诉你何谓悲的尽头。

明哲按照父亲的叙述程序,东一榔头西一木奉子地理了半天,屏幕上除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英语字母,都没一句像样的话。有些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话,他真写不出来,总觉得这一写出来,是对母亲的亵渎。仿佛他在写,母亲在看,他写出来,母亲将肝肠寸断。母亲已经不能开口,他作为一个握有话语权的人,怎可亵渎母亲?

但是,如果不写出来,又何为家史?而且,如果不去发掘过去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暗,又怎能理解父亲的凄凉,明玉的冷情,明成的幼稚?而万一,如果这些都是绝对的事实呢?他如果知而不言,采取回避态度,是不是对已经被欺压一辈子的父亲而言,这是最后的一记闷棍?他难道要看着父亲低眉顺眼无声无息委屈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