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朱丽的电话,明玉只觉得心烦。这儿自从接纳大嫂一住,又发善心让父亲的旧家具安放到她的车库,被明成按图索骥找上门来揍了不说,家中座机也因此烦个不停,早上早有大哥大嫂相继电话过来关心她的身体,如今又来一个朱丽,她的清静生活彻底被打乱,生活中原来还有不可承受之亲。但是,谁让她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电话呢?接起来的电话再挂掉,那就小家子气了。

下意识地看看电话上面的号码显示,明玉几乎是想都没想,两眼还是看回电脑,才回了一句:“噢,你们都在家?有什么事吗?”但话一出口,明玉立刻有点敏感地想到,明成在家情有可原,朱丽怎么可能在家?难道是因为重大过失,她被他们的事务所开除了?明玉毫不含糊就紧跟一句:“朱丽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朱丽没想到明玉一句话就问到她头上,只得含糊地回答:“我休息一个月。嗯,明玉,身体恢复没有?听声音比前天有力了许多。你在哪里?我来看看你好吗?嗯,我要不要请你爸一起来?”

休息一个月?又不是产假,也不是婚假,这种一个月的休息太突兀,什么原因?“不好意思,我在家处理工作,没时间招待你,我有恢复,毕竟年轻。谢谢你的关心。朱丽,你一个月的休息是不是处罚?对不起,你是替我受过吗?”

抓住机会,朱丽道:“我们面谈好吗?请让我当面谢谢你,让我心安。我有很多事要和你谈。明成上班去了,只有我过去你那边。”

明玉想了想,还是拒绝,“对不起,朱丽,我无立场接受你感谢,我希望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在可控范围之内。见面就免了吧……”明玉善意地为朱丽找了个可以被接受的理由,因为她这次对不起朱丽,“我这张脸现在不想见人,所以才在家办公。有什么事,你请电话里说。”

朱丽很轻易就抓到明玉话语中细微的变化,那种变化,意味着她态度的软化,意味着可以对话可以交流。她没有犹豫,抓住机会就道:“明成现在情绪很低落,但有关的心理调节,这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自己应该做的事。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约束你的同事,请不要让他们来我家耀武扬威。”

“咦?谁?”明玉心中飞快梳理了一遍同事。

原来不是明玉指使的,果然不是。朱丽松口气,道:“一个高大有力的年轻男子,长得黑黑的,他好像说他姓shi。”

石天冬,只有是他,他认识明成的家,早上来的时候他倒没邀功。明玉不由暗笑,不知道黑高的石天冬面对白高的苏明成会是如何的火爆场面。但嘴里还是道:“我知道了,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也希望没有对你们造成太大伤害。放心。”

放心?对于没人上门的寻衅的事,朱丽确实是可以放心了,但对于明成今早显而易见的心理变化,她能放心吗?她已经担心了一早上,她几乎是冲口而出:“可是我没法放心,明成变化太大,令人害怕。”说出后才想到,她怎么会与不相干的明玉说这事儿,但又一想,除了明玉,她又能与谁说?对朋友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而对父母,明成的事已经够让父母cao心,父母年老了,她不能再拿烦心事叨扰他们。以前有婆婆,现在只有明玉,她不知怎的,竟与明玉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明玉不料朱丽会对她说这个,刚刚还在说苏明成是成年人,应该自己调节心态。朱丽似乎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到处唠叨的旧式女人。但她不想管明成的事,想到明成就心烦,她只是公事公办地道:“苏明成比较自我,一向不大会考虑别人死活,最近一阵,你得有心理准备。这回出狱,估计他得好好调整几天,否则走不出y-影。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如你所说,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应该有抵御风波的能力,应该较快恢复正常。我希望他能从中吸取教训。”

朱丽感觉明玉说到点子上,正是她的担心,但也看出明玉有所回避,她此刻真是无人可说,即使从没好言好语说话的明玉也是稀罕的稻cao,她也得一把抓住,“我不担心明成不吸取教训,担心的是他钻在教训里拔不出来。你早说过,他不成熟,而且现在又处于心理断n_ai 期。”

明玉心说她有意贬低明成的话看来都被朱丽接受了,那么朱丽想做什么?但她还是不想多听有关明成的事。“朱丽,谁都没担负别人一辈子的责任。包括父母,父母如果担负孩子一辈子,孩子又乐意伏在父母背上一辈子,那很畸形。苏明成不是我愿意交往的类型,所以我对他无法产生关心。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我不想与苏明成再有瓜葛,对不起我不想与你讨论有关他的事。”

朱丽听了这话,本该是知机地乖乖刮掉电话的,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厚着脸皮道:“明玉,接触后我才知道,你也是讲道理的人。你的能力你的手段,会让人误会你不通情理。不过你既然为难,我就不要求见面了,希望你早日康复,我爸妈也一直说到你。还有,我很希望,你别硬生生地违背自然,割断血缘。”

明玉想解释,她的想法她的手腕并不是朱丽能完全了解,但话到嘴边就咽下,她不想对着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虽然朱丽不错,懂理讲理却心机说深不深,说浅又不浅,朱丽的心机只局限在自己与亲人的明哲保身不惹是非。她微微笑道:“谢谢,我会考虑,也谢谢你的慰问,还有很对不起给你造成伤害。不过我明天开始正式上班,上班后我更没时间考虑苏明成的事,对不起。”

能说的,朱丽都说了,再说废话,她估计明玉得撂电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只能言尽于此了。明玉这回能一反常态跟她客客气气说话,应该说已经是进步,是看在她被停职一个月的份上,她能要求的只有这么多了,否则就有点要挟了。总是她和明成先对不起人家。朱丽放下电话,心里放不开的还是明成的变化。刚才与明玉说话时候,把她心底害怕的却不敢想起的问题翻了出来,真说出来了,更知有些东西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倒也罢了,想得太通透,又无法解决问题,只有害死自己。明成的心理变化岂是进去两天就能速成的,变化其实早在婆婆去世后就开始,就是明玉说的心理断n_ai 。他的心理断n_ai 除了去世的婆婆,还有谁能帮他?她朱丽吗?以后她有那能耐又当妻子又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