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坦率地道:“不瞒你说,我已经去看了。所有人进去,照规矩都得被欺负一下的,你只能认了。而且你先生被送进去的是区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要是市局的就稍微好一点了。我本来想委托熟人帮忙照应一下苏明成,但没办法,对方请的刘律师神通广大,没人愿意帮我。你得做好思想准备,里面关的什么恶人都有,苏明成会吃足苦头。”

朱丽一向顺风顺水,几乎没有接触过月亮的背面,闻言心存侥幸。“里面总有管的人吧,被欺负狠了叫一声不就行了?”

同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首先,欺负你的时候能让你叫出来吗?其次,里面关的这帮人个个都是等着审判的,心头狂躁不安总得找个人发泄,十来平方米的房子住着八九个人,本就憋闷得没处发泄,来了新人,大家还不合着伙儿给下马威?比如说我们骂人用的‘吃屎’,一个人望风,两个人压住手脚,一个人实施,快得很,等管的人巡查过来,嘴巴早抹干净没一点证据了。哎呀,对不起,我不该乱说。朱丽,暂时你送不进去衣物。”

朱丽早趴在桌上哭开了,同学说吃屎的时候如此轻描淡写,可想而知,吃屎只是最基本的受罪,不知道明成在里面还受多大的罪呢。想到昨晚公公苏大强说明成惹谁不好偏惹明玉,朱丽这下可知道厉害了,不知道明成在里面有没有觉悟过来?如果被逮捕,关上一年两年,如此被欺负上一年两年,明成这个从来没吃过苦头的少爷兵还不脱了人样?虽说这是明成自找的,谁让他打自己妹妹去,只是……她能看着明成如此吃苦吗?

朱丽从同学那儿哭着出来,也不顾旁人笑话她哭哭啼啼了,翻出明哲的电话号码,就找过去。

“大哥,你得帮帮明成,只有你能帮他了。明成给关在区看守所了。而且明玉的律师很厉害,我的律师同学想托人照顾明成都不行,明成在里面得吃尽非人苦头了。我同学说起吃屎来轻描淡写的,不知道明成……明成吃不吃得了这种苦头。他若是反抗,不知道会不会挨人往死里打。大哥,你快过来帮帮明成吧。”朱丽泣不成声,但终于坚持着将严重情况告诉明哲。他们两兄弟要好,明哲总不会不顾弟弟,她只有求大哥了。

明哲回答一句:“我上班没法离开。等下班立刻会过去,我得看看明玉。”

朱丽这时候再伤心焦虑,还是没有一点听错,她听得出大哥对明成行为的反感,所以只说了来看明玉。但是,他来了总会帮明成的吧,那就来了再说。“大哥,明玉住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她行吗?起码让我去道歉,我再看看有什么可以帮明玉做到的。”

明哲听了吴非的陈述,也以为明成是受朱丽挑动去找明玉算帐的,所以对朱丽很是反感。再说,朱丽相对明成来说,总是关系远了一点,明哲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朱丽在昨晚事件中的作用,为自己弟弟开脱,罪过自然是降到弟媳妇朱丽头上。但他还是淡淡地告诉了朱丽地址,便说了声忙,就将电话挂了。

朱丽无话可说,谁叫明成没脑袋咎由自取呢?他即使不被明玉报警送进去,也是逃不了他大哥的责骂的。说起来,真是活该。哪有将自己妹妹打成这样的。男人的拳头啊,朱丽都不知道诺大拳脚落到自己身上,自己会什么感受。她只知道,从小到大,爸妈从来没有打她一下,爸妈第一次见明成,第一次见亲家,都千叮咛万嘱咐,正面侧面警告明成不许动自己女儿一个手指头。她都想象不出明成这样一个笑口常开态度可亲的人会打人,而且还是很无赖地打女人。都不用大哥来骂,她也会骂死明成。无赖流氓最低级最没品的男人才打女人呢。平日里朱丽看到别人家丈夫打女人都会在心里头骂一声,可明成,她的丈夫,真的打了,明玉还被打得动弹不得,大嫂就是证明,大嫂昨晚就气急败坏打电话过来骂。这个明成!朱丽非常生气地在心中骂,但又非常无奈地想,总不能真让明成陷在看守所吃屎吧。还得把他早点弄出来,宁可出来后由她找人当着明玉面揍一顿,哪怕被揍得皮开r_ou_绽住进医院,还明玉一个公道,总好过在里面受那种变态折磨。

但朱丽直接赶到医院时候,只看见一走廊的花,守在门口的秘书告诉她,苏总正睡觉。朱丽刚想转身走开时候,走廊又一阵喧嚣,几乎所有女x_g的目光都被一只巨大花篮吸引了过去。朱丽也不例外,她看到她最喜欢的洋桔梗,娇柔的花,细致的茎,素素的紫,盈盈的白,仅仅两色,仿佛道尽最灿烂的春。美得,让人凝神屏息,目瞪口呆。朱丽是个最喜欢花的人,看着这么一篮子的花,她不由自主地停步欣赏。

送花的人仿佛与明玉的秘书熟悉,过来就轻说:“温总听说苏总出事,立刻发邮件给我,让我搜尽全市白紫两色这种鲜花送来,我今天才知道还有玫瑰百合之外的花可以这么好看。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送来的花都还没拿进去呢,还没醒。真漂亮,如果我收到这么一束花,晚上不睡了。”

“温总让我带话过来,说他正准备登机去德国看设备,让我代说对不起,等他回国会第一时间过来。这话你一定要帮我带到,肯定有特殊含意。”

“快回吧,我记下了。否则被苏总知道你上班找花,回头不敲死你。”

朱丽在一边也听出特殊含意。其实,用得着说吗?这束精心挑选的花拿出来,还不说明问题?寻常没感觉的人,经过医院旁边的花店随便挑一篮子大的贵的热闹的便完事交差,费精力下去满城找的,只有有心人。而她,送她花的人,现在里面呆着皮r_ou_开花。

朱丽落寞地转身离开,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父母家。她该把最近发生的都与父母说说,听听他们的意见。她需要听听曾经做过机关小官员的爸爸的意见。最主要的是,她需要找地方哭,需要哭的时候有人感应,有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