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最虐的事莫过于你明明醒来了,却还要装作没有醒来,只因为不想被宿命中的那人瞥见你眼中的惊慌——如此文艺而忧伤的一句话在我脑中浮现,遂又被挥散,我慢慢睁开眼,正望见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走进内室,再往上瞧,还是那副眼眉,那个笑容,我不由自主的回了一个微笑。
我说:“我怎么晕倒了?”
为了避免被问“你怎么晕倒了”的来龙去脉,我只好先发制人,意思是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晕倒,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问我,除非你知道答案。
师然轻叹了一声,将药碗放在一边,扶着我半坐起身,又端起药碗凑到我嘴边,道:“趁热喝。”
我“哦”了一声,抿了一口药汁:“苦的。”
他说:“药哪有甜的?”
我扭开脸:“我没病,为什么要喝药。”
他捏着我的下巴扭过来:“大夫说你气虚体弱。”
我又喝了一口,听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么弱的身子,以后怎么跟我走一辈子?”
我心里一热,立刻又喝了两口。
喝完了药,我再度躺回被窝里,师然并不走,而是将我往里挤了挤,半靠在床沿,垂下眼,顺了顺我枕边的散发,轻声说:“现在,咱们谈谈?”
我说:“我还是有点困。”
他说:“我看你倒是很精神。”
我不语,扭过脸瞅他,额头正迎上垂落的一个吻,心里一慌,只好说:“嗯,那就谈谈吧,谈什么?”
指尖滑过我的眼角,师然仿佛沉思的看了会儿,说:“白天怎么哭了?”
我道:“我哭了么?白天是屋顶漏水了。”
他挑起一边的眉:“那是水么?”
我别开眼,放弃挣扎的权利:“好吧,那不是水,是眼泪……可能每个姑娘在出嫁前都要哭一场吧,我只是入乡随俗罢了。”
仿佛又听到他在叹气,最近他总是叹气,不知道是因为我而叹气,还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而叹气,我想他一定不知道叹气是个很影响心情的行为,他一叹气,我的心里就会随之一沉,如此你来我往,每天都要沉上好几次,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沉浸在有关叹气的哲学里,师然好似也没闲着,离开床铺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块儿玉,塞进我手里,解释说这是师家祖传的玉,只传长媳。
我摸着玉身,心道,果然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大家,都需要一件祖传的宝贝,不是传给长子就是传给长媳,师家是大家,也不能免俗。
我忙着欣赏祖传的玉,师然也不知从何时讲起了故事,讲得很慢,等我回转了心思听了进去,他已经说道:“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娘说明日城的下一任女主人一定要是让我真心守护的女人。”
我张了张嘴:“哦。”
他轻轻一笑,又往下靠了几分,说他之前还很担心云儿和我相处不来。
我说:“怎么会呢,我和云儿这么‘有缘’。”
有缘,和自己的表弟,自然是有缘的。
我忽然觉得,幸福就在咫尺,又忽然觉得,幸福很远,我想抓住师然,却又害怕抓住的只是一片浮云,但是若不抓住这可能是浮云的幸福,我又会失去一辈子的开心,也许,在我这种人心里,早就具备了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的素养吧,我宁愿就这样和师然过一辈子,也不愿意为了点滴的遗憾丢失唾手可得的“美满”。
思及此,我仰头望向师然:“师云的娘,是个怎么样的人?”
师然一愣,没料到我有此一问。
我说:“假如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但我仍摆出一副我很想知道,假如你不告诉我,我会很失望的表情。
仅仅是师然犹豫为难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回转了许多可能性,我害怕从他口中验证云姿曾说过的事,迫切的希望师然所说的故事和云姿的版本有天渊之别,但另一方面,我又担心那是师然故意骗我而编造的故事,于是想了这么多,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开始相信云姿说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