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若是再过两年,连墨今也未能有子出又当如何?以闻人家力持稳固荣耀、宰相的执着程度来说,该会再送进其他女眷吧?
墨今踏上汉白玉砌成的台阶,触目所及红墙高柱,叠瓦相衔,一派华丽堂皇。
抬首正见刚劲有力的三个字——明雪宫。
这里就是涟贵妃居住两年的宫殿,内里气派十足,宫人井然有序。
墨今本来等在接待来客的穿堂处,然而没一会儿工夫就有殿内宫女回话说请墨才人进内殿一叙。
身边经过几名宫人,无不低眉顺目,锦衣轻纱,盈盈行礼,有规有矩。
宫妃见客均在外厅,即使是达官家中来客也是如此。头一次涟贵妃会请女眷进入内堂,这对明雪宫的宫女们来说真可谓是破天荒,遂纷纷伸颈探视,各自暗度究竟这位相府的末女、刚受封的墨才人是否真如外界所传。
墨今在往内殿行走的路上,淡淡垂眸,未被周围宫女的惊叹声所打搅。
然心中不免冷叹,只怕是这座宫闱都会传遍了吧,什么貌若天仙、堪比日月等形容词,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自己身上,更何况身处人多口杂之地,只怕风声更胜。
穿过长长的廊道,走进内殿,恰见端坐于厅中首座的涟贵妃,笑意融融,正回望着墨今。
墨今微微垂目,上前几步准备向涟贵妃行妃嫔大礼,就听上首一道柔和温暖的声音:“免礼吧,都是自家人。”
墨今微直起身,低声回话:“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呵呵……谢什么,自家妹妹还说的上谢字吗?妹妹一路舟车劳顿了,还要到我这里来先听我发牢骚,是姐姐不好意思才对。”闻人雨涟呵呵笑道。
墨今亦笑着回话:“贵妃娘娘说笑了,墨今身为才人,理应先想宫中各位姐姐请安敬茶。”
“说起茶,我这倒是有一物。妹妹请坐,昨日刚有人送来一盒上好的雨前龙井,妹妹也来品茗一下……” 闻人雨涟从善如流的将话接过。
墨今端起茶杯,以袖掩口,细细品味:“好茶,所谓一叶一芽,谷雨之前采造的龙泓果真更显清香。”
“呵呵,虽然这算不上什么珍品,但是这番心思实是难能可贵。这江南织造真是有心了……没想到一个织造对茶叶也有如此研究。当然,品茶须静心,好山好水养好茶,也要有个心思七巧玲珑的妙人欣赏,才不枉费。”
墨今垂眸,但笑不语,心知长姐等她一入宫就召见,必是有话要叮嘱。
闻人雨涟浅抿口清茶,应了墨今猜想般道:“姐姐知道,此次进宫并非是妹妹的本意。在这座皇宫里,历来都没有正邪之分,输赢往往在一线之间,赢者有时赢的艰险,输者却也未必愚钝无知。姐姐虽知道你并不想同流合污,不想也沦为如此悲哀之人……”
话至此,闻人雨涟走下首座,缓缓慢步向墨今走来:“只是,你要明白,有时候有些事根本容不得你我选择。生在儒家就读书,生在农家就种地,生在皇家就争权……而生在官宦之家,男子要明白位极人臣、光宗耀祖,女子则更要懂得以自己有限的能力为自己的宗族做点分所应为之事。”她说着轻轻覆住墨今的手,满目的悲凉。
墨今牢牢地看着雨涟眼中的哀伤、忧愁,有些动容:“长姐的话中之意,妹妹自是可以体会。如今妹妹也成为其中之一,他日,如果闻人姊妹可以令族人永享富贵,必定要做到最狠、最绝。却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其实,有些事妹妹从来没想过要去选择,更谈不上轮到轮不到。妹妹的愿望从来都是最卑微的活着。”说到此处,墨今抬目看向房梁,唇边漾开笑意。
半响,墨今轻呼口气,遂继续道:“可是,在这里,‘活着’恐怕才是最难的吧,生与死、名与宠、得或失都只取决于金口一开,但是,不论多艰险都好。”墨今以另外一只手又附住雨涟的手:“妹妹都会陪姐姐走下去,义无反顾。”
听到此话,雨涟绽开笑容,甚是欣慰:“起初姐姐还担心妹妹会心有不甘,还要花心思为此做一番开导,如今看来,倒是姐姐我杞人忧天了。这几日,趁妹妹正式蒙恩圣宠之前,姐姐会将皇上的爱恶喜好一五一十的告知妹妹,以谨戒他日恐有错漏。”
听到这儿,墨今心里泛出一阵悲哀。
自古以来,男人的喜好都是所依附他们的女子的必备功课,只可惜很多事是想到未必做到,做到未必做全,做全……对方却未必领情。男女之事历来都是分尊卑、论阶位的,普通男人尚且心存一妻二妾之念,官宦之家、达官显贵则更是花红柳绿、芳华遍地,更遑论是帝王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