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敖知道,这一剑刺出后,自己将再也沒有能力刺第二剑,所以,这一剑就是绝剑!
韩青主绝不是个无知的人,所以他才与这团碧色剑光相接,就立即明白了这一点。
而郭敖的剑光此时已如滔天巨浪般压了下來。
这是悍然的一剑,这也是赌上性命的一剑!
韩青主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想不到郭敖一出手,竟然就是如此惨烈!他一咬牙,周身劲气也翻滚提起,做这誓死的一争。
剑气几乎已刺进了他的肌肤,这一剑,注定了是两败俱伤。
突然剑光一沉,碧气茫茫,立即归于静止。韩青主一愕,聚满内力的双掌摧到了郭敖面前。郭敖的宝剑却已消失,手中空空。
巨大的压力陡然失去,韩青主一时无法适应,大大喘了一口气,勉强将双掌收住,大声道:“你……你做什么?”
郭敖瞧着那丛竹子,凝思道:“我在想,我若是砍了这片竹林,纵然胜了,是不是胜得殊不光彩?”
韩青主冷哼道:“当然!不过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一剑出手,逼得我一切招数都沒施展出來,青阳宫的种种妙处居然全都如废物,也算你的本事。”
郭敖沉思道:“若是于长空來此,他必然不会这么做。所以,这把剑决不能砍竹子。”
他反手掣出舞阳剑,脸上闪过一阵傲然之意。
韩青主的目光也盯在那柄剑上,他突然笑了起來:“我知道步先生让你來的用意了!也许……也许你真的能行!”
他大笑道:“你去回复步先生吧,你已经过了我这一关!不过你要小心下一个人。”
郭敖道:“为什么?”
韩青主叹道:“我只能忠告你一句,你绝对绝对不能向这人出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送客!”他大喝了一声,砰地将青阳宫的大门关上,几乎碰歪了郭敖的鼻子。
他的大笑声尚不住从宫中传出來,让郭敖疑惑不已。
绝对不能向此人出剑?
难道华音阁中这个叫做秋璇的女子,竟然与前任上弦月主姬云裳一样,身怀着绝世的武功,与威慑众生的杀意么?
韩青主并不像是个说大话的人,那么秋璇这一关,绝不会好过。
所以虽过了第一关,郭敖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來。但他的脚步并沒有停止,他必须要走下去。
冥冥中似乎有个孤高的影子在看着他,鞭挞着他,让郭敖无法停步。
他离这个影子的荣耀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青阳宫的竹影一直连绵出一里许,将浓重的绿意随意挥洒在这条河的两边。绿影到了河转折的地方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红。
那是一丛丛,一簇簇的海棠,开得正是鲜浓。
郭敖知道,他已进了第二关。
想起韩青主的话,他不由谨慎起來。
绝对不能向秋璇出剑?那他该怎么打败她?郭敖沉思着。
他只能沉思,与韩青主一战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他连避开陷阱的谨慎都沒有了。
他绝不敢高看自己的武功,方才他一剑击退韩青主,并不是他的武功高于对方,而是对方太傲。他看得出青阳宫中有重重杀机,不过是因为韩青主面对重伤的自己时,放松了警惕,最终被自己一剑逼得來不及施展。
这海棠花连绵无尽,比青阳宫的竹林广了好多,显见下弦月主在华音阁中的权势,也比那位代理的青阳宫主要大了许多,其中安能沒有机关?那些海棠花丛看似随意栽种,郭敖暗以剑意相拟,竟有种广漠浩瀚之意,看得他无比心惊。
但他一路走來,却连一只机关都沒有触动,竟是无惊无险。
花海无尽,秋璇何在?
郭敖一片茫然。他体内的伤突然一阵剧痛,郭敖步子踉跄,几乎站立不住,急忙拉住一株海棠,这才勉强站住。
他大大喘息了几口,突然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过來:“放开你的手。”
那声音娇媚之极,宛如一朵白云,在阳光中淡淡浮沉,却又飘转九天之上,淡然注视着这个纷扰尘世。
一只玉白的手臂抬起,抬起在海棠花中。
蓝天、花海、绿叶似乎在一瞬间被剥离了艳丽的色泽,变得灰暗阴郁,唯有一道明媚的日光仿佛从天际深处透空而下,静静笼罩在这条玉臂上。
这光是如此夺目,几乎将郭敖的眼睛晃花。
慢慢地,绚烂的光影从手臂上扩开,一个人影依着花枝,徐徐坐了起來。
郭敖正在诧异,不知从哪里吹起一阵幽风,将遍地落花扬起,又缤纷飘落。
漫天花影中,那人似乎不满俗客打扰了她的休憩,幽幽叹息了一声,将垂散在花床上的秀发拢起,又随手摘下一朵海棠,挽住松松的发髻。
她起身、摘花、盘发,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无比,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妩媚。
更可贵的是,这妩媚并不带丝毫做作与炫耀,仿佛这就是她与生俱來、最自然的姿态。
她的动作很慢,但或许是那道红色的光晕太过刺目,郭敖竟始终不能看清她的容貌。即便如此,郭敖仍禁不住暗自震惊。他自幼行走江湖,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风华的女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一类的词语,用在这个叫做秋璇的女子身上,也不过是一些俗气的赞誉罢了。
而且,她还非常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