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本以为探春会问起,不料探春却只说道:“她那个脾气,迟早也是要出事的。不瞒太太说,我自懂事了,便远了她,不曾同她再有什么关联,只因我也厌她的为人,心里边,从来只当自己没那个娘……心里早当太太是我的亲娘呢。”说着,便红了眼圈。
王夫人怔了怔,伸手握住探春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却跟她不同的,这些年来,委屈了你……”
探春哭道:“太太快别这么说,——我这些话,也不曾对谁说过,人家有娘老子,都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她虽是姨娘,但若是人贤惠,我又怎么不会去亲近她?只她自己不争气,总是喜欢闹些事情出来,很不像话,出乖露丑的,又怪谁人?我也跟着害臊没脸面!——太太也是知道的,环儿本来也不坏,被她挑唆的,性子也有些变,因此我越是不喜欢去亲近的,如今走了,照我看,却也是好的……以后环儿没了人教唆,好好地教导。或许会好些也说不定。因此太太别担心我会难过,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不然的话,老爷那样好的性子,也不会赶她出去呢。”
王夫人听了这样贴心贴肺的话,便点头,垂泪说道:“我还怕你心里怨我做了什么,有什么闷在心底不好受,故而叫你来说这番话,没想到倒是你来安慰我了,好孩子,你自小到大,我都看在眼里,你果然是个极好的人,又懂事,我恨不得你是我亲生的才好……然而你放心,虽然撵了她出去,却跟你没有相干,以后,我便当你是我亲生的罢了,这家里,也不敢有人有丝毫的不好。”
探春哭道:“我就知道太太是疼我的,只恨我没那个福气……”便哭倒在王夫人怀中,王夫人抱了她,便抚摸她的背,说道:“别说这个,你的福气在后头呢,只管好好地便是了。”好歹地安慰了探春一番。
自此之后,贾政便对贾环格外上心,只因赵姨娘出去了,贾环也没个人依靠,偶尔便来找探春,探春也因赵姨娘出去,便也一改往日不肯亲近贾环之态,偶尔便耐了心教导他,贾环没了在他背后碎嘴撑腰、挑拨离间的,那原先嚣张之态便大减,探春说什么,他也听着。
又因贾政也抓得牢,因此贾环竟跟先前有所不同,一点点有了些变化,行事颇为规矩了,不似是先前那样蛮不讲理,胡闹之态。
而宝玉好了之后,便也去义学,时常就叫着贾环同去,见贾环同先前有些不同,他也欢喜,便时常同花惜等感叹,说什么“因祸得福”,花惜知道他是说赵姨娘被撵走,反而对贾环有好处之事,并不知道他自己也是差点往鬼门关转了一趟的,因此心中只笑。
如今说上回提到,贾政在书房内忧思之时,外头有小厮进来通报,贾政听了之后面色大变,急忙便带人出门去了,却是为何?只因贾政得了个意外之信。
贾政回来之后,很是欢喜,先前因赵姨娘之事惹出的怒容也荡然无存,欣欣然地便去见贾母。贾母正抱着宝玉跟黛玉说笑呢,其乐融融,宝玉一见贾政进来,赶紧地就跳下炕,向贾政行礼,贾政因为赵姨娘之事,看宝玉却有些顺眼了,便点头,此刻黛玉也起了身,贾政也看了她一眼,就笑着向贾母行礼。
贾母也因赵姨娘之事,心里有些不痛快,自然对贾政没什么好脸色,只绷着脸,问道:“你又来做什么呢?”
贾政笑道:“只因儿子得了个喜讯儿,故而特地来先告诉母亲。”
贾母说道:“喜讯?你又有什么喜讯了?”
贾政说道:“真个儿是喜讯,母亲听了便知。——方才儿子出去了一趟,本在扬州的林妹夫,过几日,便要上京述职来了。”
贾母听了这个,果然一惊,旁边的黛玉也惊了一跳,宝玉却脱口说道:“这是真的?林姑父真的进京来了?”
贾政咳嗽一声,看他一眼,宝玉急忙缩手低头,略有胆怯看他,不敢逾矩。贾母说道:“你快说,是真是假?”
贾政才又笑着说道:“这自然是真的,儿子怎么敢跟母亲扯这个谎?方才我得了信儿,就怕事情不真,因此特地出去吏部打听了一趟,果然确认了是真的,才敢回来告知母亲呢。”
宝玉喜不自禁,若不是贾政在场,早就跳起来了。忍了又忍,才说道:“父亲,这可真是好!我自在扬州见了林姑父,一直甚是想念,如今见了,可算大好……”迎着贾政的目光,便急忙加了一句,“正可以再向他讨教学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