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错充耳不闻,他脓肿的皮肤鼓起又收缩,枯草般的头发里银光流动。
张倩见此冷笑一声,提裙踹了过去,“你没听见吗?”
花错摔倒在地,呕出口绿色浓痰般的液体,散发着诡异的清香。这清新的芳香像是来自树木流下的汁液,仿佛能唤起灵魂深处代代相传的惊惧,比失血来得更为古老,令人神魂颤抖。
郑照怔住,抬眼看向花错。
除了这种不可言说的惊惧之外,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密。股股暖流经过发肤骨肉,洗精伐髓,三魂七魄因舒畅而战栗。
花错用手撑在地上,银色长发如瀑般披散在黝黑的皮肤上,看向他们的目光茫然懵懂。
它早已不再是那幅可怖的模样。
张倩倍感新奇的瞪圆了眼睛,兴致勃勃的走到它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它,半晌后抓起它的长发,观察它的眼睛,兴奋的回头跟郑照说,“它眼睛也是银色的!”
郑照笑道:“可能是因为月宫,月宫里玉树琼枝都是银色的。”
张倩闻言又看了看花错,松开它的头发,唉声叹气道:“如果真是月宫的玉树成精,应当通体雪白,哪像它是个黑皮,可惜玉树从来没有成过精。”
郑照对花错招手,唤它过来。花错不明所以的过来,趴在他的膝上看他,银眸一转便生光。
“表妹这名字看起好,见此木方知,这世间是花生错了。”
张倩闻言转眼看他,见璧月光澄,漆发明眸,便反唇道,“这话说你不也正好吗?”
郑照微怔,继而低头笑笑,险些忘记了,他自己也不过是一根寒枝。
张倩话出口才觉失言,她看见郑照低下头后不再说话,便以为他伤心了,忙走到他面前,细声细气的撒娇道:“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天宫从来没有轻贱过散仙。”
郑照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是想起了别的。”
如果世界上都第一棵树,那么其余树木都是它的子民。它们归属于 ,臣服于 ,为 的翳密而枯荣。
显然,就在刚刚花错呕出的那口绿色浓痰里,他看到了 。
古老的倒影。
张倩见他神游物外,知道是个误会,扫视了下花错,就跺脚转身走。
花错向来认主,见张倩离开,就连忙起身跟在她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的走出庭院。
河间张府的宅邸不大,却也有山石花园,绕过夹道,转过小楼,这才到了为迎皇子而空出的正东院落。赵仁坐石凳上看书,石桌上烛台红泪堆积,应该是等了很久。
“夫君!”张倩笑着扑到赵仁的怀里,埋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怎么办?我离开一会儿都会想起。”
赵仁笑了笑,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走向房门,“那我们就不分开。”
“哐!”雕花木门合上,花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又被关在门外了,就像以往一样。
草深虫鸣,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向了花园。看着蟋蟀从假山蹦到花底,花错在月下玩得开心,笑意含在嘴角。忽而树影摇动,五彩斑斓的野鸡飞下,正正好好落在他面前。
“你从哪里来?是掉下了吗?”花错被野鸡羽毛晃得目眩神迷,伸出手去碰它,却被啄了一口。
“你啄我,我又没打你。”他捂着自己的手有些委屈。
野鸡只看了他一眼,就扑扇着翅膀飞到树上。
“原来你会飞。”花错见此眼前一亮,平地升起到树干上,然而他找来找去,翻遍了这棵树,却始终没有看见那只野鸡。
长夜漫漫,凡人深眠,总有些什么玩意儿才出来。
郑照自张倩走后便假寐冥思,更漏声悄,春风吹拂衣袂。他睁开眼睛,却见一黄衣神女飘然而至,发簪玉叶冠,脚踏珍珠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