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正在坏掉……]
门口传来了骚乱的声音。大概是亲戚之间又出现了什么口角吧。
商家家大业大,亲戚之间的利益冲突也绝不算少,多得是口蜜腹剑、言不由衷,甚至当面直接撕破脸爆发争吵的情况也不少。尤其在这种嫡系支系大汇聚的时刻,哪一年都少不了争执骂战。
这种事情一般与商银河无关,大家都知道他身份尴尬,将来也不知道是否会继承他父亲的一丁点权益——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他父亲商宁安简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商宁安——!”门口传来尖锐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声。
这声音很熟悉、很熟悉,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都能听见这种癫狂的、激奋的、发疯一般的声音,那近乎是他童年的噩梦——
商银河猛地抬起头,看向老宅的门口——
啊,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是他的母亲……
夏如枫。
[有些东西正在坏掉……]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算算时间,商银河也快有十多年没有见到她的母亲了。
听说她被关在家里强制疗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了过来,最近已经重新开始正常生活了。
与敢于偷偷摸摸去见一面父亲不同,商银河从来不敢去看他的母亲。他特意避开了她所在的帝都,几乎从来不踏入那片土地。
虽然他知道,他的母亲是爱他的。
一个人需要首先感受过爱,才能知道爱的感觉。商银河他确确实实从母亲的身上感受到过爱意,与之相反的是,他几乎从未从父亲的身上感受到爱意。
商银河之于夏如枫非常重要。他是她爱情的结晶,他是她不择手段留下的孩子,他是她人生中重要的支柱、维持她理智的最后防线。
但是她更加恨他。
与商宁安的漠然无视不同,夏如枫的爱与恨都是炽热如火一般激烈的。她会愤怒地怒骂“你这个贱货!”,也会亲昵地称呼“妈妈最心爱的宝贝儿”;她会激烈地掐起商银河的皮肤,也会在之后耐心地为他上药、含着哭腔拼命道歉:“对不起,宝贝儿,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
她晶莹的眼泪打在商银河的皮肤上,构筑起他童年那五味杂全的回忆。
她的母亲精神有问题。
她那时而癫狂、时而平静、时而充满爱意的表现,险些毁掉了商银河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感知。
刚刚上学的时候,商银河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不知道什么是坏的、不知道如何表达善意、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恶意。
对于他的父亲商宁安,商银河又抗拒又憧憬;
对于他的母亲夏如枫,商银河又畏惧又茫然。
他渴求有人关心他,但他不想靠近母亲那样混乱的绝望;他试探着靠近他的父亲,却永远只能换来冷漠的无视。
后来的后来,商银河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他笑得阳光灿烂,他看上去永远那么温暖人心。虽然他从未有过什么挚交好友,虽然他从来不敢住校合租。
[有些东西正在坏掉……]
“……我拜访我的前夫,有问题吗!”夏如枫化着精致的妆容,怒视着阻拦她的人,“商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叫商宁安出来见我!”
商银河在阴影里略略上前了一步,又将脚步收了回来。
“商宁安——!你没脸出来见我是不是——!”夏如枫尖声叫了起来,高音几乎撕裂了天空,吸引了商家老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老宅里所有人的对话都换了一个话题,从风中传来的声音里,全带着“商宁安”、“夏如枫”等名字,偶尔还能听到他“商银河”的名字。
商银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