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只是一个正常的故事,他应该在了却一切仇恨后,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一同做一对闲云野鹤。
可那只是话本里的故事,在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后,谁还能甘心当回一个小小的井底之蛙?
就在这时,有一个选择放在他的面前。
西漠密教长老说他有佛缘,只要现在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而一旁,那个修为低微的少年还在一心等待着他回家。
一边是宽阔平坦的通天大道,一边是艰难险阻的独木桥。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走,这个选择放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藏镜自然选择了拜入西漠密教,舍弃三千烦恼丝,不渡红尘苦难。他披上了袈裟,成为了不染尘埃的西漠佛子。至于那个少年……不过是午夜梦回之时,留在心中的一抹遗憾。
这也只是遗憾。
至今为止,藏镜都不认为自己选错了。
不论回忆有多悠久,现实不过才过去一瞬间。
藏镜回过神来,有些不解道:“施主为何要问这些?”
沈霁筠望着远处枝头的绿叶,道:“我只是在确定,大师所寻之人,是否是我认识的。”
藏镜带了些许希望,问:“那现在……”
沈霁筠摇头:“并不是同一人,我所认识的……只是一介凡人。”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小晚……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
他出身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长大,甚至在之前,都未接触过修真界。
这样,又怎么可能和百年前的一个剑修混为一谈?
只是名字相仿罢了。
藏镜略有失望:“小晚……这两个字确实通俗易见。”
话音落下,树林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两人不知在想着什么,皆是沉默不语。
须臾之后,藏镜从过去的迷障中脱出身来,他低低念了一声佛诘:“若是施主寻到此人,还望告知贫僧一声。”
沈霁筠点头应下。
藏镜了却一桩心事,便转身离去,淡淡佛光消失在了树荫之间。
沈霁筠站在原地,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可能,藏镜还能够找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而他的少年,早就被葬在冰雪之中,失去了生息。
时光如流水,不可追溯。
在日复一日之中,认识少年、知道少年的人终将一一远去,他甚至无法再从别人口中听到少年的名字。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沈霁筠便觉得手脚冰凉,一阵荒凉之意涌上了四肢五骸,无法动弹。
或许在余生漫漫岁月中,他将日日反复经受着这蚀骨的苦楚。
——这是他应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