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宠?”他唇边笑意被风吹得有些冷了,“我不干此等下作勾当。”
“竟会如此?”我不以为意,“主人调情的手段这般高明。本还盼着您能点拨他们几句,这样也好来讨我的欢心。届时纸醉金迷、日夜笙歌,竹罗定不会再想起主人了。”
他笑意尽敛,看我半晌,语气像浸了块浮冰,不复方才的温言细语:“你不要仗着我……就这么放肆,我只……”
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欲言又止。
我听不明白,心里揪着疼,又隐约觉出快意,愈发地口不择言:“只什么?主人该不会想说,您只抱过我一个,亲过我一个罢?这话早说几天,我恐怕就要逼着自己信了。那日,我分明告知过你,你不要负我,不要欺瞒我。可你负我……你欺瞒我!你甚至要抛下我,去与旁人定亲?你知不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告诫我自己,这双眼只能看着你,这颗心只能装下你,我也尽力做到了。为什么我能做到,你却不能?”
他神色变化,指尖点上我眉心,沉声道:“竹罗,定心!”
我拂下他的手,双目染赤,胸膛剧烈起伏:“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
他蹙眉,振袖出掌,在我眼前一挥一带,送来和煦清流,顷刻间就将我目中血丝涤荡干净,戾气消散无踪,接踵而至的,是轻微的无措。
随之,颈部似是被系上根细绳。我怔然垂眼,窥青羽悬在我胸前,散着盈盈光华。
险些铸成大错。我后知后觉地瑟缩起来。
“以后不许取下来,知道吗?”下颌在此时被抬起,主人盯着我,面色颇为难看,就好像方才丑态百出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一样。
我避开他的触碰,忽然觉得很疲惫:“窥青羽只能赠予心爱之人,我是你的心爱之人吗?”
主人沉默。
“当然不是。”即便有不甘,到了此刻,我也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我轻声问:“那我凭什么要收下?”
他神色涌上些焦躁,几乎是压着我的尾音,生平第一次用上了命令的口吻:“戴着。”
我无言与他对望,他眼睫微颤,似是被我的目光所刺,率先移开视线。
“戴着。”主人重复道,放软语气。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
他这么待我,并非是因为不自知的情意,而是想快刀斩乱麻,将与我的那些过往纠葛斩断干净,以免日后平添事端。
主人怎会不知呢?我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放手、成全,这类词语,从不在我的思量范围之内。
既然争取无用,那么他负我,我应当杀了他,而后自刎,随他而去。
可是
他也曾救过我,庇佑过我,爱护过我。
那些对我的好,是切实存在的。
我与他之间,到底谁亏欠谁多一点?谁亏欠谁少一点?真要去争,却也是争不出个究竟。
义父曾说,我与我娘一样,是个执拗的性子。但凡是认准什么人、或什么理,除非到死,否则绝不会放手。
我也一直是这样去做的。
然而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义父后半句话的含义 那些留不住的东西,与其攥在手里,不如放它自由。
何为留不住的东西?
是不可追忆的昨日,是碾作飞灰的玉魄,是流水无情的诀别。
倘若他在意我,我自然愿意与他生死相随,任什么魑魅魍魉来阻挠,都不会动摇我心念半分。
可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