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披了件黑色大氅,长发束得一丝不苟,秀眉紧蹙,面容冷峻,如浸深潭千尺,寒意逼人。

看到我,眉头皱得更紧:“怎么来的这么慢?”

我就知道他不会给我好脸色瞧,连忙作出一副委屈的神色:“真君大人,我好冤枉!我看到信,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其实不然。

拿到信后,我不慌不忙地又翻了几页书看了个痛快,这才耽搁了时间。只是这事我自然不能说出口,不然他凤目一瞪,我定是又免不了那劳什子的什么禁足惩罚。

听完这一通恳切说辞后,伏清面无波澜,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不过据我多年经验所得,他大抵是不信的。

他打心眼里觉得我是个卑鄙小人,因此无论我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他总觉得我是别有所图、居心叵测。

若是换作往日,他许是又要对我说教一通。

只是他今日脸色苍白万分,看起来已是疲惫至极,故而不愿与我多费口舌,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冰棱般通透的小刀,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可以动手放血了。

我垂眼看去,他拿刀的那只手指节分明,纤细修长,好似覆着层莹白如玉的光泽。我心神一动,就着接刀的姿势,手心与他手背相叠,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两下。

伏清手一僵,语气带上愠意:“请你自重。”

我见好就收,接过他手中的小刀,装模作样地咳了声:“方才不小心碰到了。”

伏清看着我,没说话。眼神如利刃出鞘,似要将我大卸八块、凌迟处死。

可他有求于我,所以他不能。我在心里暗暗替他抹了把辛酸泪。

他瞪我归瞪我,我只当作没瞧见,死皮赖脸地凑过去问他:“一个月前不是才放过一次血?眼下三个月还没到呢。莫非是……情形恶化了?”

伏清语气冰冷:“与你无关。”

我十分不同意他这句话,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同他瞎扯:“怎么会与我无关呢?这分明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我和真君大人三月才能见一次,很是煎熬。如今一月能见上一次,我心里欢喜得很。”

“……”

“若是能一日一见,自然最好。”

伏清听不惯孟浪之语,又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忍耐之下,面色便十分难看。他静了会,才开口冷冷嘲我:“你倒是不怕失血而亡。”

我微微一笑,冲他挤眉弄眼:“我自然不怕。真君大人不染凡俗之物,怕是不知,话本里可是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捏着下巴,状似可惜地叹了口气,“只是我有心想做那风流鬼,怕只怕 最后是真君大人舍不得我死啊。”

闻言,伏清周身气息急转而下,又遽然变冷几分。他嘴唇翕动数下,似是想说些难听的话,却不知从何下口,思索良久,才咬着牙,干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不知羞耻。”

第2章 相见欢 其二

3.

伏清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着实没有什么新意。听得次数多了,早没了最初的胆战心惊。

若不是他已将手搭在剑柄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同我打情骂俏。

我虽不信他真的敢对我动手,但到底还是没什么骨气地后退了一步,这才定下心,笑着打趣:“真君大人这是要过河拆桥?”

伏清气得不轻,冷冷看我,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