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个导演的调度能力,不仅体现在呈现于镜头内的内容,也涉及到隐藏于镜头外的要素,不止包括调教演员,也延伸到整个剧组。
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
十五分钟之后,第三次拍摄准时开始,还是两人的并肩慢走。
沈明沉着脸,刘浩然梗着脖子,这次情绪终于对了。
这场戏是心理辅导员与寻新的第一次深入交流,也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初次见面时,寻新仗着自学的心理分析知识,贸然揣测了一番心理辅导员与亡妻的关系,遭了一顿锁脖攻击,会面自然也就不欢而散。
那场戏情绪爆发激烈,难度要比这一场高不少,因此陈一鸣把拍摄顺序往后调了。
相对而言,湖边这场戏对刘浩然的要求就要低一些,台词不算多,情绪转换也不那么跳跃,开场不服气,中间心服口不服,结尾挽尊退场即可。
戏眼其实在沈大佬身上,靠一通嘴皮道理说服戏里的刘浩然并不难,毕竟后者的反应可以靠演的,然而想要说服戏外的观众可就不容易了。
略微领先半步的沈明准确地在长椅前停步,扭头看向身侧左顾右盼的刘浩然,后者GET到凝视之后收起了玩世不恭,同样准确地对上了沈明的视线。
陈一鸣内心微动,不错嘛,第三遍就对上点儿了。
一号机始终将沈明的正脸纳入取景框,随着他扭头的速率无声旋转,变焦操作无懈可击,刚好把刘浩然的表情变化全程记录下来。
“你知道吗,那天你离开之后,我一直在想你对那幅画的评论,想到半夜三更睡不着觉。
直到某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那之后我马上就睡着了。
<div class="contentadv"> 这个问题就是,你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半大孩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沈明不急不缓地说着台词,脸上带着未知的怅惘。
一开始,他缓缓落座,侧着身子,右臂松松地搭在长椅的椅背上,左腿闲适地翘起搁在右腿膝盖上,视线斜斜向上看向依旧站立的刘浩然。
一号机随着沈明的朝向继续逆时针移动,一点点转过刘浩然的侧脸,在彻底背对他那一刻焦距猛地拉远,将两人和长椅一起纳入取景框。
接着刘浩然转身坐下,沈明适时放下支起的手臂与翘起的二郎腿,微微向正前方俯身,两个手肘支在平行的膝盖上,双手交叉撑住下巴。
一号机同样转向正面,拉低,推近,斜向上给到沈明的怼脸大特写。
沈明视身前硕大的镜头如无物,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呢喃着。
“如果我跟你聊古典文化,你可能对书本上的课文解析倒背如流,谈起李白杜甫白居易,伱肯定知道的比我更多,他们的生平、名句、成就、历史地位。
可是你未曾亲眼见证过草庐的寂寥、长安的壮阔、贝加尔湖的辽远,而这些我都一一走过见过。”
沈明收起手肘直起身体,双臂闲适地耷拉着,面带微笑继续说道,“说起女人,你大可以向我如数家珍,也许你还滚过不止一次床单,但你没法说出当清晨在某个女人身边醒来时,那份发自内心的真实愉悦。”
沈明侧头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说起战争,你会给我唱啊朋友再见,亦或是万里赴戎机。但你从未亲临战阵,未试过亲眼见证战友慷慨赴死,看着他奔赴既定的命运,只留给你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