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瑶不想说话，她多么希望自己现在就能化成一团空气，穿过玻璃和墙壁的阻碍，化作在天地间自由肆虐的风，尽情悲鸣。门外的人见她没有回应，以为她是睡着了，便略略提高了声音，叫道：“小姐，太太让你去餐厅用晚饭了。”

“告诉她，我不饿，不要再来叫我。”沈梦瑶轻轻地说。

佣人没有坚持，“哦”了一声就走了。

沈梦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收敛情绪，将那些藏在衣服里的照片取出来，慢慢地走到洗手间里，一点一点地撕碎它们。

她非常庆幸，自己的卧室里有一个小洗手间，虽然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讲，这似乎很不吉利，但是现在，这真的给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她花了非常长的时间，把所有的照片全都撕成了比黄豆粒还要小的碎片，然后将面盆里装满了水，把那些碎屑全都浸泡到里面。她其实不太确定，这样的浸泡是否可以让上面的图像变得模糊，但是她想，这至少应该有一点点效果吧？又过了好几个小时，她才分批次地把那些已经被泡软了的碎屑，捞出来丢进马桶里，用水冲掉。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让所有的照片全都消失了，而且马桶也没有堵住，真是万幸。

沈梦瑶舒了口气，觉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只要过去的丑事不被曝光出来，哪怕是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现在也能接受了。她努力地告诉自己，去打工虽然会很苦，但是至少不会活不下去。

还有希望的，老天爷一定不会把她往死路上逼的。她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沈梦瑶真的已经很累了，从精神到身体，全都非常疲惫。她迫切地想要休息，甚至连澡都没有洗，就扑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沈梦瑶苦苦地挣扎着，却怎么都无法醒来。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尖叫，哭泣，拼了命地奔跑……却怎么都躲不过，梦里那些人针砭一般的目光，以及口中说出来的，难听的讥讽和指责。

每一个梦境，都有着一个相同的开端，那就是她不小心遗漏了一张照片，没有销毁掉。而就是那张照片，被人看到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世界就都知道她的丑事了。

她梦见自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却怎么都躲不过那些充满异样的眼光，躲不过那些人指向自己的手指。一转眼，手指就变成了刀子，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身体里，让她痛不欲生。

她梦见自己死去，却无法解脱，而是回到最开始的起点，一切重来。

沈梦瑶记不清自己在梦里轮回了多少次，她只记得，那份惊恐和绝望，是如何的清晰。

隐隐约约，她听见有人在尖叫、哭泣，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那个声音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吵得她头疼欲裂，心中更是怒火翻涌，恨不得一刀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怀着强烈的戾气，沈梦瑶终于从噩梦中醒来。然而那个女人的声音还没有停止，她屏住呼吸静静地听了几秒，这才分辨出来，声音貌似是从楼下传来的。